别说有什么活动根本不会再请他,就算他主动过去,人家也会毫不留情地把他赶出去。
路潍州住在比原来路宅还要豪华的别墅里,可却犹如一个透明人一样,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绝望与凄凉。
他不自觉想起桑晴来,桑晴当时,是不是也是这么无望?满心的凄苦欲诉无门?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因为他很害怕想起桑晴,害怕想起自己曾经犯下的那些罪恶。
他终于明白,不止路宅的大门,已经有太多东西横亘在了他和路桥之间,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将他们彻底分割在了两端。
他曾经以为的,那些轻飘飘总会过去的东西,全都是他刻在路桥心底的伤口,或许永远都不会愈合。
将房子收回来后,路桥让人重新收拾了一遍,并把桑庭竹接了过来。
二楼完全回归了他母亲在世时的样子,三楼也略做了修整。
只是苏釉的房间却分毫未动,就连他书桌上剩余的那几张草稿纸以及压在上面的那只笔都没有被动过。
睡不着的时候,路桥就会到他房间里躺着,那被褥上残留的浅淡气息,总会给他一点甜美的幻觉。
只是那套寝具上,关于苏釉的味道,最终还是一点点散尽了。
无论他多不舍得,都没办法留住。
有时候他也会打开衣柜看,看苏釉留下的那些衣服。
有些穿过,有些没有。
他会忽然记起他穿某件衣服时某个细微的表情,也会想象他穿另一套时会是什么样子。
苏釉留给他的记忆太少了,他总是忍不住担心,如果哪一天不将这些细细碎碎的东西慢慢咀嚼的话,那么或许一觉醒来,他就会模糊了他的样子。
……
桑庭竹被接回来,是在二楼彻底修整好后。
路桥推着老人进了桑晴曾经的那个小客厅。
客厅里的钢琴,阳台上的秋千仿似从未被动过,而卧室中,一尘不染的梳妆台一角正放着一把莹润的牛角梳。
是桑晴总爱用的那一款。
她喜欢用牛角梳梳头,所以一头黑发总是看着无比的乌黑柔顺,
但她也习惯将牛角梳放在化妆台一角,所以每年总会摔断几把。
阳光打在梳妆台上,那把牛角梳莹润透亮,仿佛刚被人用过一般,像是桑晴刚刚还坐在这里,只是这会儿有事走开了。
桑庭竹看着这间自己无比熟悉却已经多年未曾踏入的房间,不觉红了眼眶。
他的最后两个月就留在了这套房子里,住在他以前留宿时住的那间卧室里。
那一段时间,路桥是远程办公的,即便有几位护工24小时轮番看顾,但大部分事情他仍是亲力亲为。
老人最后走的十分安详,苍老的嘴角带着一缕笑意。
他和他爱人所创办的事业最终还是如愿回到了他最看重的乖孙手上,他的乖孙比他想象中还要能干还要让人放心,他走的无牵无挂。
更何况,他的爱人和女儿也都在那边等着他,一旦没了什么遗憾,放手也更容易些。
放不开的,只有路桥。
他紧紧握着老人那只枯枝一般再也无法回馈力度给他的手,忍不住泪流满面。
至此,他在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了亲人。
——
半年后,实验组的工作取得了重大成果,研究项目与成果经过层层审批,正式进入医院开始临床试验的第一个周期。
而崔如意也和沈涟漪在法国举行了婚礼。
在帮路桥从路潍州手里收购路达的股份时,崔如意就已经在法国收购了一家空壳公司,并将崔氏的主要业务一点点转移到了那边。
从始至终,她的表现十分完美,崔瑞平终于放下心来,将崔氏彻底交到了她的手上。
经过这一战,崔如意和沈涟漪的感情更深,对彼此的信任也更加牢固,两人决定不再浪费宝贵的生命,很快在法国举办了婚礼。
婚礼办得很小,虽然沈涟漪的病情好转了许多,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对她造成其它的伤害,她们只请了身边最亲密的朋友。
路桥就是其中之一。
阳光透过老教堂的窗户投进来,照在两位漂亮新娘圣洁的婚纱上,她们手牵着手,对视的目光中满满都是喜悦。
她们对着神父宣誓,无比虔诚,互相拥抱,毫不顾忌地接吻。
路桥和其他宾客一起坐在教堂老旧的木椅上,他和他们一起鼓掌,和他们一起微笑,但却又悄悄湿了眼眶。
他想到桑晴,也想到了苏釉。
他的母亲如果遇到的是崔如意这样的人,她或许不会走上那条路,而如果苏釉也在的话,他和他的婚礼或许会比崔如意和沈涟漪更早一些。
一切都是浮光掠影,他什么都没能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