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桥的手蓦地握紧了,一双眸子黑得像墨洇开了,又像是深不见底的夜。
“她说的那些话,”周茉的眉心蹙起来,眼睫湿了,“那孩子都听到了。”
房间里一片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路桥才慢慢站起身来。
他的脸色有些白,垂眸稳了稳身形。
“谢谢你。”他轻声道,“让我知道了这一切。”
如果说最初他还怀疑周茉在骗自己的话,那么现在他信了。
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周茉:“如果他和你联系的话,还请您告诉我一声。”
周茉过了片刻才将那张名片接在手里,她垂下了眼睛,看起来很难过:“他不会联系我了。”
路桥看着她,但是没有说话。
他不愿意听见这样的话,所以就当周茉没有说过。
他将名片留给了周茉,就好像留下了一线希望。
临出门的时候,周茉忽然又叫住了他。
“路先生,”她说,“如果你能查到他的信息的话,也麻烦给我说一声。”
无论他在天涯海角他,她都要杀过去,揪着他的耳朵问一句,为什么就这么狠心,就算他怎么道歉,她也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他。
路桥看向她,像是倦极了,他一句话都没办法说出来,只轻轻点了点头。
苏釉只会对他笑,亲密地拥抱亲吻他,在一起那么久,连气都没跟他生过一次。
就算要走了,他也只说自己不好,却从没提过他受的这些苦。
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除了桑晴去世时自己落了泪,这么多年,路桥再没流过泪。
可此刻,他的眼眶与胸口却齐齐地灼烫,连吕少言叫了他一声都没听到。
他心口被修好的那个洞再次破裂了,比以前还要大,还要疼。
路桥的生活像是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他像台机器一样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天南地北地寻找苏釉。
苏釉的电话他几乎每天都会尝试拨几遍出去,信息也发了无数,聊天软件的对话框更是一拉拉不到底都是他留给他的信息。
但是这些信息好像从来都没有人看过,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如泥沉大海,一点声息都没有。
苏釉像是彻底从人间蒸发了。
几年里,路桥一有空就去全世界各地地飞,到全球各大高校去查有没有一个叫苏釉的学生,可每一次都是带着希望而去,却又每一次带着失望而归。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他甚至都有些麻木了起来。
可就算他多疲惫多麻木,骨子里却像被上了一根发条,那根发条让他没有办法停下来寻找他的脚步。
直到六年后,公司的科研项目终于投入市场,崔如意和沈涟漪成了第一批客户。
他们竟然意外地有了一次交集。
第48章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苏釉。
六年的时间,足以改变许许多多的事情,甚至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
因为据科学研究,除神经组织细胞外,每六到七年,人体细胞就可以全部更换为新的细胞。
苏釉离开一年后,路桥如期通过正规商业手段将路达收购,并在两家公司整合完毕后,正式将企业名字改回原来的名字:商泰。
让桑庭竹在最后的日子里,亲眼看着自己一手创办的企业重新回归。
也让路潍州彻底看清,就算他处心积虑偷了别人的东西,也根本没有能力可以将其守住。
随后,路桥正式登报,与路潍州脱离了父子关系。
他将路潍州的东西全部清理出去,正式收回了他外公留给母亲的这套房子。
路潍州一向知道,在桑晴死后路桥对他十分逆反,可无论他怎么逆反,他以为他们都是父子。
他从未想过,路桥竟然会这么绝情。
无论是登报断绝父子关系还是将他的东西从原来的路宅里清出来,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将路宅的安保人员尽数更换,路潍州连想进去看一眼都不行。
路潍州被气到心脏病发,不得不住进了郊区另一套别墅里。
他几乎成了全龙城的笑话,就算偶尔出现在什么场合,也基本被人无视。
路桥从来没来看过他,即便在什么酒会之类的活动上遇到,他也会立刻起身离开。
他不看他,不与他说话,对他无比漠然……
可这样的态度,恰恰最能刺透一个父亲的心。
尚科收购路达,重新更名为商泰后,路桥的地位已然超越了过去他外祖桑庭竹在龙城的地位。
生意场上的人眼力劲儿最活,见路桥不喜欢路潍州,便再没人与他打交道。
曾经那些与路潍州称兄道弟极尽巴结之能事的人,现在开始个个都恨不得从没与他认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