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瞥了卢怀任一眼,见他蹙着眉头,弓下背去,一手捂着肚子,忙上前扶着他,问道,“卢大哥,你这会儿砸了石头,吞了灵珠,就是到了紧要关头,那姑娘到底还和你说了些什么?你可别叫我犯急?”她越瞧越不对劲,越听越胆战心惊。
卢怀任淡道,“还能有啥?不就是对付大魔头的法子呗,那姑娘叫我来这堂里先寻着镜子再作计较,说遇到难处就砸开石头,方才那通魔道上的阵法也全奈这珠子神通才破得了。”
经年对如何破阵如何降魔早不放在心上,只这卢怀任瞒着所有人走到这当口,怕是和还情商量好了什么事,便问道,“卢大哥,你老实说,对付大魔头的法子到底是什么?不是你吞了阳珠吸了灵魄就了事吧?刑天灵魄还没全离体,你倒是要怎么打发?不妨说给小妹子听听?”
卢怀任笑笑,抬头看向法阵上方,屋顶上的破洞,但见一抹黄光幽幽散下来,他身子一挺,却不回答经年的问话,只正色道,“小妹子,劳驾你请五爷让让,大哥有些话要问仁……刑天。”
经年瞧见卢怀任在说“仁”这个字的时候,眼神黯淡了一下,但过不久却自眼里射出两道利芒,便是人打定主意去做某件事时那种铁打不动的坚毅,她盯着瞧了半晌,卢怀任也昂着头与她对视,目光烁烁,只像将一身豪气全聚在了双眼中。
经年道,“大哥要妹子让,也叫我让得明白,让我先晓得这一让,会让出什么结果来。”
卢怀任道,“你不让,这时辰一过,大哥熬不住,魔就封不成啦,需得先把刑天带到那法阵中心,催动阵法再起,以白虎镜借天光将青龙镜阴珠的阴气洗去,再将阳珠中的魔魄嵌入青龙镜内,仿效师祖的做法,不就成了?”
他说的轻巧,真做起来又哪会这么简单?经年不是好唬的三岁孩童,她不关心别的,只问,“你只答我一句便够了,若封魔成了,卢大哥会怎样?还能好端端地请妹子去吃肉喝酒吗?”
卢怀任一愣,却不知该怎么答她,嘴唇颤动了半天,挤出一个笑容,颇显凄凉,他不看经年,只看向闭眼假寐的刑天,软声软语地道,“小妹子,算大哥求你,就这一次,让我来吧……”虽仍然没给经年正面应对,但这番话说出来,便像是印证了经年的臆测。
经年道,“就这一次……哪还来的下一次呢?”见他的神情,不依他怕也不成,卢怀任的五脏六腑早被灵珠的阳气残嗜,若不是手拿白虎镜,凭借镜中灵气护身,只怕那阳气早破体爆出,哪还容他站到现在?而眼下,就算是将那灵珠取出,能保命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
这是早在吞了灵珠时便注定下来的结果,经年心里却也有数,只是当真要眼睁睁看他送死,心头又挣扎得很。
卢怀任又求道,“小妹子,莫不是要大哥枉来这一遭吗?”他本想说枉死,见经年满面愁容,那个“死”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候,殿外传来一阵鼓噪,像是许多人争先恐后地往里面涌来,经年嗒嗒嗒跑到门口站定,对尸五爷轻道,“五爷,过来吧。”
尸五爷仍旧维持原来的姿势,动也不动,经年心想:是了,卢怀任身自天尊寺,五爷自然也不舍得任自家同门后辈去做自寻死路的事儿,但左右都没退路,这会儿折腾不折腾都没得回头了,只叫他遂了心愿安稳去吧。
便又提高音量唤了两声,尸五爷才缓缓的收手,立起身来,跃到经年身边。
只听通神道上脚步声嘈杂,经年偏身一看,正是殿下领着一队人马赶了过来,玄影紧随在殿下身侧,黑色劲装破开了几个口,右臂绑了一圈血渍斑斑的布条,殿下的头冠歪在一边,剑鞘空荡荡地悬在腰侧,后面青青的一片竟是步兵团的人。
殿下率先跑到堂口,被经年伸出一臂挡在外面,他先盯着经年细细瞧了一遍,露出宽心的微笑,接着看向堂里,见刑天倒在地上,卢怀任正把他拖向堂中央的法阵里,问道,“卢兄弟这是在干什么?地上的……莫不是陈木?元天师在哪儿?”
那日自土窑镇一别,殿下自往丞相府上去讨兵马,只把矛头对准元天师,却对陈木的变故一无所知,在宫里与经年匆匆照了个面,也没来得及说话,是以看到眼前的场景兀自一头雾水。
经年笑道,“殿下,你真个行事莽撞,啥都还摸不着边就敢兴兵造反,累得贤臣相平白丧命。”
这番话像在打趣一般,并不含半点责怪的口气,却叫殿下面上一红,嗫嚅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经年只道殿下一时心急才赶不及地去搬救兵,却不知晓殿下与贤臣相早就暗中招兵买马,策划多时。若是太子能顺利登上王位,这场战势必要放在继位后,用来肃清宫中的敌对势力,但现下既然颁了圣旨要废储君,便是叫他们处于被动局面,趁着新君尚未登基,借剿除元天师为名也好在事后摆脱一个“造反”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