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沸腾,热气缭绕,陆诏年把耳朵贴过去听陆闻恺说话。
陆闻恺谈起章亦梦的事情,陆诏年笑道:“竟连你也听说了?看来父亲可够痴狂!”
“家中之事,我自然关心。”
“是么?那么有什么是我没有‘关心’的?”陆诏年着重强调,把一个丸子送进嘴里,烫了舌头。
陆闻恺递来凉茶,陆诏年连喝一大口,才发现是他的杯子。
杯子落回桌,陆闻恺不经意用指腹抹去杯沿唇膏。
“下次给你带支唇膏回来。”
“我这怎么了?”陆诏年仰头,意在让陆闻恺仔细瞧,“不好看么。”
杜恒听见,道:“从云南来的有许多法国货,空军太太们都抢着要呢。”
陆诏年抿了抿唇:“我又不是太太。”
“你是军属啊!这点福利,该享的吧。否则我们上天入地是为了什么?”杜恒朝其他人道。
“自然是为了——”
陆闻恺把放凉的丸子塞进了陆诏年嘴里。
“少说点话,喝多了?”
陆诏年睇他一眼,轻哼:“我要是酒品不好,那也是遗传的错。”
陆闻恺哂笑。
陆诏年意识到什么,亦默然。
陆闻恺忽然说:“家里的事情,恐怕还真有你不知晓的。”
“什么?”
“夫人离世前,想把又绿许给勇娃子,又绿无论如何也不肯。”
陆诏年惊讶地张了张嘴,“我就说……他们俩怎么架都不吵了,就是不对付。”
思忖片刻,陆诏年又问:“又绿为什么不肯?”
“我如何得知。”陆闻恺道。
“你们兄妹俩,怎么只顾着讲悄悄话。”杜恒把酒递过来。
旁边的客人来了又走,陆诏年同飞行员们喝酒,渐渐地忘却了家中的事,一切的事。
他们大多喝醉了,陆诏年悄悄让老板娘把帐记在陆大少账上,还美其名曰,是陆闻恺请的。
他们成群结队去撒尿,陆闻恺陪陆诏年在灯下吹冷风。
他摸出烟盒,衔起一支烟,未引燃火,忽然被人夺走。
她用吻换了一支烟。
陆闻恺箍住了她的手,鼻尖相触,呼吸交缠。
“陆诏年。”听起来他很愤怒。
陆诏年嘻笑。
“I’myourLadyL.”
话音刚落,陆诏年就被抵在了石壁上。
他用呼吸描摹她脸颊,她的眉眼和唇缘晕开的口红。
第三十三章
今晚没有饮酒,他清醒地目睹他苦行僧般修习的定力,被妖精点化成烟。
在这灯盏忽明忽灭期的长巷,陆闻恺短促地呼吸着,含住了她下唇。
他们比想象中熟稔,唇齿契合好似天生。她张嘴唤气,他辗转着深入,掠过贝齿,舌尖轻划上颚,而后包覆她舌头。
他的吻是贪恋,抑或贪婪,他宁愿只此一生,只此片刻。
警察的手电筒光打过来,陆闻恺将陆诏年完全挡在怀中,他手臂抵墙,放缓呼吸。
“你们做什么?”
飞行员吹着口哨过来了,他们把夜巡的警察轰走,歪七扭八地抱在一起。
陆闻恺抹了抹陆诏年唇角,转过身来。
杜恒若有所思地瞧了瞧两兄妹,轻快道:“喂!你送幺妹回去吧,我们走了!”
他们把车丢给了陆闻恺,兄妹二人上了车。
“你呢?”
湿冷的空气驱散面颊潮热,陆诏年试图说些什么来掩饰心底的意犹未尽。
“一起回公馆。”陆闻恺简短作答,将车驶出去。
公馆四下清幽,他们走进屋里,正巧遇上勇娃子在公馆里巡视。
老爷他们不在,章小姐还未回来。勇娃子道:“新来的女用叫阿荣,住原来又绿那间房,小姐和二少爷有需要,揿铃便是。”
陆诏年吩咐勇娃子去歇息,拿了烛台上楼。
陆闻恺送她到房间门口,替她掩上门。
陆诏年只希望今晚能安然入睡,可以一晚上反复梦魇,揿铃后见到不熟悉的女用,好像忽然失去依靠似的,她把人赶出去,闷在被子里哭。
她无法解释所梦见的幻想,只懂得其中一个场景——奸夫淫-妇被钉在木板上沿着江流,往地狱漂流。
小时候目击此事,留给她深刻印象,是否预示着,罪恶早已埋藏在她内心?
不伦——
纵使发下毁家灭门的毒誓,她也想握住这瞬间。
是因为动荡乱世,家门不堪,还是出于她的自私?
陆诏年觉得她无法再像小时候那样纯粹的喜欢小哥哥了,此刻的喜欢夹杂了欲念与渴望。
陆诏年睡到晌午,用人阿荣昨天遭到她训斥,不敢进屋,小心翼翼地在门口唤她。
陆诏年慢腾腾起床,叫阿荣进来。
“二少爷叫我来为小姐梳妆……”
“嗯。”陆诏年见阿荣怯生生的,歉疚道,“抱歉,昨晚我发梦,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