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无望的笑。
她的嘴角维持着上扬的弧度,眼底却是一片空洞麻木,就那样无措地往前走。
想到这里,韩林秀的话里不自觉带上了责备:“你不知道,她刚才到底是什么样表情……”
话刚一出口,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到他的手上,话音戛然而止。
墨然就站在窗下,让韩林秀愣住的是,他撑着窗棂的两只手轻轻颤抖着,死死扣住窗台,仿佛那是支撑他身体的唯一力量。
有那么一瞬,韩林秀觉得,若是此时没了那窗台,他会不会甚至连站立都不稳。
堵在喉咙口的后半句话打了个转,终是没有忍心说下去,所有的话只化作一声长叹:“值得吗?”
他问。
回应他的,是大片大片死寂般的沉默。
“四年前是你救我一命,所以我便还恩于你,听你的命令保护她,可是……裴墨然,你现在这样待她又算是什么?”
依然没有回答。
就在他以为墨然不会再开口,正准备转身离开时,他却突然出声,缓声说道:“从小就有人告诉我,天下间谁也不能信,就连自己……有时候也是可以骗自己的。”
韩林秀拧眉。“你对她……当真都是在骗她?”
墨然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抬头遥望着窗外此起彼伏的重重宫阙,沉声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韩林秀眉头皱得更紧。
“江山和权利,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他忍不住问。
听到这句话,墨然背脊陡然一僵,却没有回答他。
韩林秀又问:“这种无聊透顶的东西,就当真重要到连重要的人都可以毫无顾忌的伤害?”
“……”墨然哑然,无言以对。
见此情形,韩林秀只是无声地勾了勾唇,满是嘲讽地看看着他。“你可知……有些错误,一旦犯下,便再也无法挽回了。”
“呵……”墨然扯了扯唇角,唇齿间溢出一声不知意味的笑。
韩林秀眼底的嘲讽更浓,良久,他转身离开,走到大殿门口时,他又突然停住了脚步,侧身回望着依然站在窗下的墨然,淡淡地说:“终有一日,你会下地狱的!”
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墨然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韩林秀看不到他此时的眼神,只听他低低地笑了笑,叹息一般说道:“我以为……我早已在其中了……”
作茧自缚。
这个词儿是谁说的?
真是无比贴切啊。
墨然惨笑。
韩林秀心中一震,忽然间,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穿堂而过的风撩起门口的水晶帘子,串串珠玉噼里啪啦交缠在一起,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她一睁开双眼,就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房中的摆设装饰颇为奢华又不失雅致,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馥郁清香,往前走几步,重重鹅黄色帷幕自梁上垂下,微风拂过,轻纱在空中肆意飞舞,让我恍如置身梦中。
撩起重重轻纱,房间里面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朱红色床榻,让我惊讶的是,榻上有一名男子正倚着床柱而卧,由于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能看到长长的青丝纷乱着铺撒在榻上……
“流离。”那人唤我的名字。
“墨然?”迟疑着叫出他的名字,我本想要退出去,却在听到再次唤出我的名字时,不由自主便朝他走去。
眼见着还有一步就要走到床榻边,我深吸口气,满心忐忑地迈出最后一步……
嗤——
一道寒光破空而来,凌厉的剑尖几乎是紧贴着我的脸颊擦过,削断了我的一缕发丝!
待到我低下头,才发现刚才出手的人就是墨然。
他靠在床头,一贯沉静的褐色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情绪,冷得像冬日里最冷的冰雪。
不等我从这以巨变中回过神来,他手中的剑再度刺向我……
“不要!”
一声惊呼,我猛地睁开眼睛,头顶正上方错金花纹的横梁横亘在视线内,一时间,我只感觉到背后冷汗涔涔,分明是炎炎夏日,却冷得有些让人心悸。
还未完全缓过气来,一名身着浅绿色襦裙的小丫鬟快步扑了进来,惊慌失措地喊道:“姑娘你怎么了?”
目光自她清秀的小脸上滑过,我混混沌沌的意识这才恢复清明,这里是沈府的西厢客房,而眼前的小丫鬟洛儿是沈离廷派来专程照顾我起居的。
我在沈府已经停留了快十日了,这些天来,我一次也没有见过墨然,他也并未派人来寻我,我就这样每日安安静静地待在沈府里,死水一般。若不是想到他时胸口明显的滞痛,我都忍不住以为,那天在皇宫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一切只是场镜花水月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