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上来了。”藤原寺初九毫不费力地发现了远远缀在身后的诸伏景光。
松田阵平感叹道:“hiro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啊。”
行动力也超强。
警校那年,破获外守一的案子时,也是景光第一个察觉到了他的死志,然后毫不犹豫冲上去救了他。
“怎么办?”藤原寺初九递给他一个“你兄弟你自己想办法摆平”的眼神。
松田阵平想了想,问道:“你提前预定花火大会的场内位置了吗?”
初九一挑眉,心里有了几分猜测:“没有。”
“那就好办了。”松田阵平拉住她的手:“hiro没那么容易糊弄,除非让他看到更值得怀疑的对象或者彻底洗清你的‘嫌疑’。”
但显然,无论哪一项都不容易。
“我才不想浪费时间跟他兜这种无聊的圈子,所以——”
“逃跑吧!”
他拉着初九,两个人穿过人群,在祭典上奔跑起来。
发簪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抛出,像是蝴蝶终于挣脱了发丝的束缚,飞向热闹的烟火人间。乌黑的长发落下,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初九想要伸手接住簪子,然而两者运动方向不一致,她的指尖只能堪堪和蝶翼擦过。
趁着夜色浓郁无人注意,她连忙在指尖伸出一条小藤,卷上蝶尾把它拉了回来。
“簪子差点掉啦——”
“没关系,真掉了就下次重新给你做一个——”
初九:……可恶,这就是手工大佬的底气么?
诸伏景光一发现两人跑走,便赶紧追上。奈何夏日祭上人实在太多,先前跟踪就已经很不容易,如今他们有心甩开,更是难以追踪。
几分钟后,他已经彻底迷失在人海里。
不过,这也充分说明……
那对男女、
果然有问题。
—
花火大会在东京市体育馆内举行,大部分市民都早早前去占好了位置,或是出钱买了有料区的座位,然而总有一部分机灵又不走寻常路的小年轻们,选择在不同寻常的地方度过这个难忘的夜晚。
松田阵平就带她来到了一个这样的地方。
那是一座背靠体育馆的小山丘。
从山脚到丘顶被踩出了无数条小路,丘顶上的人倒确实不如体育馆内熙熙攘攘,却也不少,两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一个僻静且视野良好的地方。
松田阵平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块野营布,铺在地上。
“你是哆啦a梦吗?”藤原寺初九咂舌。
松田阵平面不改色地接下了这句夸奖。
两人挤挤挨挨坐在一起,静静等待着花火大会的开始。
一束天光乍然升起。
随着人群里骤然爆发的惊呼声和体育馆内一声盖过一声的欢呼,那束青蓝色的烟花在空中倏然炸开。
像一柄瞬间展开的折扇,又在下一刻归于虚无。
随着第一发烟火的迸发,其他烟火也陆续升上天空。
时而如一条曳尾的游鱼,时而如一簇盛开的花束。
最耀目的,是由无数发烟火组成的一道花火瀑布。
像是漫天银河倾洒而下,一瞬间照得整个苍穹亮如白昼。
“真美啊……”藤原寺初九睁大眼睛。
“其实我一开始就想带你来的。”松田阵平有些无奈地说道:“还以为这地方会很安静,没想到人也这么多。”
一眼望去,全是拉着小手相互依偎的高中生小情侣。
“都还没成年吧?早恋,啧。”
松田警官的正义之魂熊熊燃烧。
藤原寺初九倒是目露艳羡:“我高中时候的梦想就是和某个校草谈一场青春期荷尔蒙爆棚的甜蜜恋爱。”
松田阵平:“……哈?”
他支着下巴:“我的初恋可是你耶,太不公平了吧?”
“所以说是梦想啊。”藤原寺初九摸摸他的头:“我的初恋也是你啦。”
她叹息一声,遗憾地说道:“要是能早一点遇到阵平就好了。”
不过这也是不可能的,毕竟松田阵平高中毕业那年,她才刚刚从自己坟里出来。
“现在也不晚。”
藤原寺初九没听清,疑惑地歪了歪头:“什么?”
松田阵平把面具扣在一侧,露出大半张俊秀的脸颊,微微低头靠近她,重复道:“现在也不晚。”
他伸手将初九的面具上移了一些,遮住了她的眼睛,却露出挺翘的鼻梁和饱满的红唇。
微风拂过,视线被遮挡,其他部分的感知就变得尤为敏锐。
她听见树叶沙沙作响,远处有人踩过枯枝。
她感觉到扶着脸颊的手掌粗糙灼热,指尖有刮人的茧子。
唇上覆上一抹温热,呼吸交缠,湿软的舌尖闯入口腔。
……
藤原寺初九回到安全屋的时候,诸伏景光已坐在沙发上等候多时。
狐狸面具被扔到一旁,他少有的面无表情,唇抿成一条直线,昭示着主人的不虞。
初九只以为他是没找到线索不高兴,也没多想,随手把换回来的般若面具扔在桌子上,走到卧室门口,抬手准备开门。
“你的编织袋呢?”
诸伏景光突然出声。
“……”
藤原寺初九动作一顿,回过头:“你说什么?”
他站起身,一字一句问道:“出门的时候,不是有带一个编织袋吗?怎么回来就不见了,是不小心落在哪里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找一下?”
“啊,你说那个……”
那个袋子里装的都是她要捎给朋友们的礼物,当然是交给松田帮忙带回去了。
她靠在门板上,垂着眼帘,半真半假地说道:“给小情人了。”
“小情人?”诸伏景光一针见血:“你有一位、当警察的小情人?”
藤原寺初九终于抬眼看他。
半晌,她突然露出一抹笑意:“啊呀,被你看见了?”
他还没有发现。
短暂的思考过后,初九得出这样的结论。
如果他发现了,一定会第一时间与她相认,然后再探究她隐瞒身份的原因。
诸伏景光确实没有发现。
他只是在松田阵平摘下面具,亲吻身边的女子时,恰巧赶到了现场。
那个女人就是苦杏酒。
直觉在向他叫嚣,零碎的线索也指明了真相。
她只需要:混在人群中离开,和同行的男子交换面具,摘下发饰,将头发盘起……然后最重要的,把腰带翻边后扣上,再不经意将其露出。
改变一些小小的细节,就可以成为一个截然不同的人。
她怎么会做不到?
她苦杏酒,在拥有代号前,可是千面魔女贝尔摩德的弟子。
“能给我一个解释吗?身为组织成员,为什么要去招惹一名警察?”诸伏景光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一封早已编辑好的邮件,收件人写着琴酒,只需点击发送,它就可以飞奔进琴酒的邮箱。
话到这里,她基本也已经猜到,他掌握的信息只有哪些了。
藤原寺初九脸上出现几分抱怨的神色:“所以说让你不要跟过来了,真是的。”
她说道:“只是玩玩而已啦。”
“玩玩?”诸伏景光猛地攥紧拳头。
他突然想到上次在安全屋附近,看到松田阵平和一个红裙女子离别亲吻的样子。
那会不会也是苦杏酒?
松田那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他和藤原寺分手了吗?他到底怎么被苦杏酒骗到手的?
无数疑问盘桓在心头,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骤然传来的刺痛感令他清醒过来。
苦杏酒的话语接踵而至。
“对啊,让一个一身正气的警官,为一个罪犯着迷……这不是很有趣吗?等到有一天他发现我是什么人,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这不也很令人期待吗?”
“不过……”
她话锋一转。
“你怎么知道,他是警官?”
“没穿制服,也不知名,一个小小的□□处理班的警察,你怎么会认识?”她的眼神如刀锋般锐利,仿佛要将他从内到外剖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哦,绿川君?”
“……”
诸伏景光只能低头:“在狙击镜里见到过。”
“那绿川君的记忆力可真不错。”藤原寺初九意味不明地笑笑:“狙击镜里一闪而过的路人都可以记得那么清楚。”
“也不算。”他说:“那位警官可不是什么路人脸。”
“噗、哈哈哈哈哈——”
藤原寺初九一愣,随即低低笑出声:“你说的对,不然,那也太委屈我了。”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
如果是平常,他一定很乐意再附和几句,然后温和又无奈地笑笑。
但现在,他只觉得嘴里满是渐渐蔓延开来的苦味,苦杏酒的笑声仿佛一遍遍地提醒着他,明明自己的同期好友正被人玩弄、欺骗,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啊——算了算了。”
苦杏酒盯着他看了半天,最终,实在觉得没劲似的伸了个懒腰,拉开房门走了进去:“没什么事别来烦我了,真没意思……”
房门落锁的下一秒,门内门外两人双双破功。
诸伏景光坐到沙发上,看着那把苦杏酒送的、崭新的贝斯,捂着脸陷入了沉思。
藤原寺初九则瘫坐在地上,随手抓了旁边一只娃娃抱在怀里,满脑子都是自己刚刚的话语、神情。
“让一位正义的警察,为一个罪犯着迷……靠,我怎么想出这么羞耻的话的?”
她狠狠揉了揉娃娃,小声地自言自语道:“一定是因为在组织呆久了,对,谁让其他成员天天那么中二,把我都传染了。”
她扑到床上,滚了两圈后,拿出了手机。
来点什么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不能再想了……
“嗯?”
她看着邮箱上刺目的一个红点。
那是一封来自贝尔摩德的邮件。
邮件内容为……
抓捕产屋敷家养女——藤原寺初九。
藤原寺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