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霖鸿暗叹:这不恰恰是他们府一开始想避免的情况吗?!姚氏设计的婚礼,不就是为了打压住山大王,不让她称霸府中吗?可怎么现在真成了这个样子?竭力去避免的,反而成了现实!他郁闷地说:“你知道你是在欺负人吗?”
凌欣笑出了声:“欺负你又怎么了?这门婚事,从各个方面讲,都已经名存实亡。你们能欺负我,我为何不能欺负回去?你们不懂得平等待人,以为你们府娶了我,我就得受这个气。那我就得气气你们!你们媚上欺下,不要说我如果是皇家公主,就说我如果真的是在侯门长大的凌大小姐,你们敢如此不敬吗?你们敢让我坐在破床旧被子上?可你们就敢这么对我,因为你们以为我是个孤女,不敢对外人说,所以你们欺软怕硬,毫无气节可言!”
贺霖鸿嘟囔着说:“这个……是……不对……”
凌欣笑:“这个不对?不对的地方多了!你母亲是谁?我从来都不认识她!若是没有情分,我为何要尊重她的指示?她知道我是谁吗?就因为我是个山寨女子,她轻蔑我,就敢让我长跪不起?你们看着觉得有理,那我的弟弟干爹干娘,我的杜叔会怎么看这件事?我的那些山寨弟弟会怎么看?他们如果急了,来府中要你们下跪,这也有道理了吗?你知道什么叫仗势欺人吗?”
贺霖鸿勉强招架着:“那不是她觉得你是媳妇吗?!小辈儿不都得……向长辈行礼吗……我小时候成天罚跪呢……”
凌欣说:“那是交换!你父母觉得养活了你,就可以随意惩罚你!且不说这种行为是不对的,这里我们不又回到前面说的孝道问题上了吗?”
贺霖鸿绝望地犟嘴:“可是,我母亲不是不明白你说的那些吗?她是个后宅妇人,你就不能放她一马?她只是按照常理行事,想看你是否能尽孝道……”
凌欣一摆手说:“什么是常理?她的常理是侮辱人贬低人吗?世间的常理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众生平等!是心灵的自由,思想的漫游!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是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是万般带不去,只有业随身!是如果你不能帮助,至少不要伤害!”
贺霖鸿怔怔地看凌欣,凌欣笑着对他扬了扬眉说:“你看,我也算知道些常理,可我从来没听说过要让人长跪来给自己面子的常理!你们所说的孝道,不过是一种控制人折磨人的手段!伪善而残酷!扭曲了多少人的心灵!世上本来无需说什么孝道,只有情感!有情自然有体贴温顺,无情,则只余义务和责任!大讲让别人对自己尽孝时,就暴露了自己的无情无义和贪婪无耻!你们府但凡有一点良善之心,就会对一个陌生的孤女心生怜悯,不会借着什么孝道的理由去压制一个你们见都没有见过的女子!你母亲的问题根本不是什么常理,是心地!正碰上我也不是个良善可欺之人!”
凌欣就差把手指到贺霖鸿鼻子上了:“你听着,死亡到来的那天,谁也带不走钱财和地位,人人都是赤手空拳地离开。这一辈子的所作所为,搞不好要决定你灵魂的归属。所以,别跟我说什么婆婆媳妇,什么长辈晚辈,什么男的女的!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不一样的是干的事!谁也别想着去占别人的便宜,有得必有失!你们可以日后以不孝之名休弃我,但别以为我真欠了你们什么孝道!若我真欠了你们府什么,那就是欠给你们一个教训!——日后别狗眼看人低,随便得罪人!”
贺云鸿在后面气得发抖,可是他心里知道这个女子说的都是实情,他们现在对此别无办法。
有这么骂人的吗?罗氏有些惊慌地看贺霖鸿,贺霖鸿被骂得垂头丧气,少见地耷拉着脸,沉默不语。
院子里搬完箱笼的人们成队地出来了,夏草在里面没有形象地大喊:“姐姐,进来呀!冬木把点心放好了!茶也沏上了,是你喜欢的黑色的茶呀!王妃给的哈!幸亏我们自己带了!不然还不得喝井水?!姐!下午茶了!”
凌欣对两个人一点头:“告辞了。”
贺霖鸿下意识地说:“黑色的茶有什么好喝的!”
凌欣翻白眼:“贺二公子,您管得也太宽了吧?!”往院子里走去。
贺霖鸿突然说:“凌大小姐口口声声说贺府对你不好,夫君无情,可就是真的如此,凌大小姐的回击也过于狠戾了,像是恼羞成怒啊!一点都没有冷静大方的风范!”他把“羞”字咬得格外重。
已经走出了几步的凌欣停步,慢慢地转身,贺霖鸿的脸上又带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凌欣也笑了,对他低了一下头:“贺二公子教训的是,这是我的一个巨大缺点,但是要让我改,真的勉为其难哪!你也知道,我在山寨长大,不认字,不读书,不明理,哪里有什么分寸?气涌上来,玉石俱焚,谁站在我面前谁倒霉!贺二公子只好担待些吧,哦,别忘了告诉大家我这个弱处!让那些不长眼的少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