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倒转,又有沙子一点点地向下滑,循环往复。
“我对你的爱,就像沙漏里的沙,一开始满得快要溢出来,到后来,有那么一瞬间,我会觉得,好像离开你,也没什么值得难过的。
“我照旧会泡我的人,玩我的车,我有花不尽的钱,你不爱我,有很多的人会爱我。
“有时候我在想,你答应当我的炮/友,只是因为我是你兄弟,我帮了你爷爷,我勾引你上床,而你草得还挺爽。
“我想跟你在一起,你是这个世界上,我遇见的最好的男人,但又会有点不情不愿,我那么爱你的时候,你不爱我,甚至那时对我可有可无。
“我在想,你对我几分,我还几分,你对我若有若无,我就对你朝秦暮楚。我从来都不是个什么好人,总能给自己找到乐子。我那时候喝醉了酒,看着你,又问你,你是我什么人。你从来都说是我的兄弟或者朋友,那身份可管不了着我。
“有时候你会气得不成模样,会冲我发火,那时候我就能感受得到,你是在意我的。
“但那时候我太年轻了,我也很贪婪,什么都想要。你又给了我错觉,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你是个老好人,而你爷爷的房子是我最后的归处,你好像就一直在那里,等着我回去。
“后来,你就变了。可能你一直在变,而我一直没有察觉。我握着你的手,躺在你身边,有一天我意识到,你想要走。
“我不想让你走,但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你不要钱也不爱权,好像下一秒钟,就会消失不见。
“我想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你,但你唯一要的东西,当时的我给不了,一方面是我贪恋他人的肉/体,一方面是我不想把你暴露在外面。
“你是我弱点,也是我的把柄。
“后来遇到了很多的事情,有时候是我的错,有时候我也被蒙在鼓中,等我反应过来,你已经走了。
“我开始追着你的脚步走,每一次短暂地追上了,总要发生些意外。
“到最后,我这边的玻璃球装满了,你那边的玻璃球成了空。
“陈和平,你问我的问题,我给你这个答案,可以么?”
张晨许久没说过这么长的话,甚至说得嗓音有些沙哑,他这些话算得上情真意切、发自肺腑,我听了也很感动,感动之后又对他说:“你的故事讲得不错。”
的的确确讲得不错,倘若他口中爱的人不是我,我一定为他热烈鼓掌,感动他的爱情。
但“享受”了他的爱情的人是我,与他纠缠了二十年的人也是我,他的话语如蜂蜜一般甜,他的行为却像刀子那般利,我一路走得遍体鳞伤、坎坎坷坷,如果这就是他爱我的方式,我宁愿不要他这份飘忽不定的爱情。
张晨不再说话,他低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手指看,看了一会儿,又抬起手,去咬手指甲的边缘。
我冷眼看了几分钟,又忍不住去抓他的手,他把自己手指甲的边缘咬得坑坑洼洼的,手指的力气也很大。
我攥着他的手,皱紧眉,我说:“为什么要咬自己的手指?”
他的手轻轻地颤抖着,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透明的水自他的眼眶滚出,他耸着肩膀,呜咽地哭出了声。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上半身蜷缩成了一团,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把它塞到嘴里。我眼疾手快地摁住了他的手,俯下身亲吻他的嘴唇,他却紧紧闭着嘴唇,一直在哭,我只好去舔掉他脸颊上的泪痕。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止住了泪水,重新睁开了双眼,他说:“我没事了,你松开我的手。”
我谨慎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松开了他的手,说:“你还好么?”
“我当然还好。”
“撒谎,”我用手指揉了揉眉心,“你这样多久了?”
“什么?”张晨面无表情,像是真的不明白我在问什么。
“你这样忍不住咬手指,止不住眼泪的情况有多久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也只相信我看到了什么。”
“哦。”
张晨从上衣里抽出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水痕,显得过于冷静:“我会处理好这个问题。”
“我不太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个问题。”
“你放心,我不想变成了疯子,我怕到时候你会把我扔进疗养院里,叫我这辈子都见到你。”
“说什么胡话,我说过的,我会一辈子照顾你。”
“你还答应过我,等我出狱,我们就一直在一起的,”张晨神色淡淡,话语中却多了一丝埋怨,“但那天我等了很久,你没有出现,有的人拿着报纸告诉我,你同我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