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nben.org只见白鹤如与梅花有感应般,定定地黏在枝桠上。花肖瑛左手持弓,圆如满月;右手搭箭,势如烈火。仰天笑道:“天助我也!箭无虚发!”便瞄准白鹤方向,扣紧离弦之箭,只听嗖的一声射了过去。
刹那间穿至白鹤羽毛,剧毒渗透体内,几滴血斑斑地溅于梅花上。正是: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箭正坠双飞翼。花仁见此光景,拍掌笑道:“少爷好箭法,真乃百步穿杨,小人佩服!”花肖瑛听罢,说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我等去寻那支箭的下落。”说罢,两人一同往湖畔走来。只见白鹤弯下长颈,发出一声惨鸣。眼中充泪,奋力展翅纵入云霄。花肖瑛见状,攥拳顿足,怒道:“没料到功亏一篑,又使此鸟畜飞出我的掌心。”花仁说道:“少爷,请稍安勿躁。白鹤受此重伤,谅也飞不出几里地。”花肖瑛点头道:“所言极是,况且箭上刻有我名,不愁无从下手。”
话分两头,断桥画摊处聚拢了许多百姓,纷纷观看竹亦筠画兰竹图。题罢,亦筠便用画轴细心卷好,含笑递于买画之人。若璞见状,说道:“竹兄,如此以往,终不是长久之计,还应再作道理。”亦筠听罢,说道:“不是英雄,亦无用武之地。且我孑然一身,一笔足以谋生,何求石崇之富?”若璞从行李内取出梅花剑,说道:“此剑乃是祖传之物,小弟不善舞刀弄枪。贤兄久经江湖,不如收下此剑防身。”亦筠推辞道:“贤弟言重了,愚兄不结交权贵,料无冲犯小人。愚兄心领贤弟美意,还是收回罢。”若璞劝道:“花肖瑛这厮强占民女,欺压文人,竹兄不得不防。”
亦筠听罢,含笑道:“贤弟既如此说,愚兄铭感五内,权且收下此剑。”说罢,便接过梅花剑。若璞说道:“昔日祖逖闻鸡起舞宝剑,竹兄何不一展身手,也令我辈一观。”亦筠说道:“贤弟见笑了,今日愚兄弹剑作歌。”说罢,便拔出剑鞘,白光顿时直鉴重霄。剑随身体悄然而转,连翻数十个跟头。人剑张弛合一,剑舞如瀑布般盖地。正是: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众人你言我语,皆拍掌叫绝,赞道:“竹公子真乃侠士风范。”若璞见状,赞道:“竹兄深藏不露,令小弟叹为观止。”亦筠将剑收鞘,拱手道:“方才不觉技痒,呈丑了。”
栊蔷听罢,打趣道:“竹公子若有闲暇,可否教小僮几招?栊蔷求之不得。”亦筠听罢,拍着栊蔷的肩,含笑道:“有何不可,况且来日方长,我定亲传于你剑法。”栊蔷见状,不胜欣喜,说道:“倘若路上遇到匪人,小僮便可挺身而出,抵挡于我家公子前。”若璞听罢,佯装嗔怪道:“我又非文弱小生,身无缚鸡之力。不过如竹兄一般,以笔作心剑罢了。”亦筠会意点头。三人滔滔不绝,相互说笑了一阵。此时,忽见一只白鹤飞过断桥,欲有挣扎之状,便无力落于西湖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看,有只白鹤负伤坠湖!”众人见状,皆向西湖走去,围得水泄不通。
若璞听闻,不觉有不祥之感,说道:“竹兄,栊蔷,我等去前面看看发生何事。”说罢,便起身一同来至西湖。只见白鹤气若游丝,血染红了西湖之水。长颈无力抬起,已是奄奄一息。若璞见状,又惊又痛,含泪道:“梅柳园灵禽经此浩劫,何人下此毒手?我却情何以堪?”栊蔷在旁,哽咽道:”想我在柳府饲养白鹤多时,如今却要先我而去,怎不痛心?”亦筠听罢,面容镇定,劝道:“若璞,栊蔷,你二人暂收悲戚。事不宜迟,我等须尽快拔出毒箭,或许能救白鹤一命。”若璞强忍悲恸,说道:“让我一个人去罢,我与白鹤心灵相通。”说罢,便起身往湖中心走去。
若璞渐渐地渡过西湖,水浸湿了下摆,亦浑然不觉。终于走到白鹤身旁,若璞轻轻拔出毒箭,只闻得白鹤断断续续地惨鸣。又见那支箭干上刻有字迹,便念道:“花肖瑛,原来是这厮所射。”岸上亦筠见若璞拔出箭,不禁长吁了一口气。栊蔷说道:“竹公子,我等同去相助。”说罢,一同起身渡过湖心。若璞见他二人,喊道:“栊蔷,不拘何处梅花,你速去折一支白色的来。竹兄,你将梅花剑浮于湖面上。”栊蔷依允,连忙登岸寻觅梅树所在。亦筠忙拔出剑鞘,顺水飘于白鹤四周。栊蔷取来一枝白梅,便渡水递与若璞手中。若璞接过,含笑道:“白鹤童子,有救了。”
若璞将白梅花洒于剑刃上,便敷在白鹤血沁的红羽。不觉心如刀绞,作成一首七绝。便含泪吟道:“蓬莱灵禽遭风妒,恨箭中羽魂难渡。斯鸟曾衔璞琼扇,但求折梅为鹤敷。”吟罢,只见白鹤伤口处现出一团白雾,顿时血痕斑斑融化隐去。若璞见状,大喜道:“白鹤童子喜获重生,俨然是梦友道长座下之宾。”栊蔷听罢,说道:“白鹤羽翼愈合,梅魂度过一劫,真乃置之死地而后生。”亦筠说道:“灵禽自有天相神助,故才有此造化。”又问道:“贤弟,你可知是何人所为?”若璞说道:“是花肖瑛。”亦筠忿忿说道:“这厮焚琴煮鹤,无仁爱之心,自作孽不可活。”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柳绛琼乔装访美渡秦淮慧碧茜更名解慰扮
且说这日晴空万里,白鹤排云。绛琼正倚靠在亭子阑干上,边赏边望向梅柳园景。只见园内的柳枝新发,清颜施翠。绛琼不觉浮想联翩,便吟道:“莫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碧茜刚为鹦鹉喂完食,闻声便走至绛琼面前,含笑道:“琼姑娘方才所吟,定是词人辛稼轩之句。”绛琼听罢,点头欣慰道:“正是,你每日伴我于身边,学问潜移默化,亦有一番长进了。”碧茜见状,说道:“琼姑娘过奖了,奴婢不解姑娘为了何事断肠?”绛琼垂下眼帘,含泪叹道:“蒲柳常质,望秋先零。正如我那多病之身,善感之心,亦随寒柳香魂而永去,岂不令愁人断肠么?”
碧茜听罢,劝道:“姑娘忧愁伤怀之时,不妨仰望苍天白云,俯视碧湖金鱼。如此天上地下,静心便可排遣深闺之愁。”绛琼梨涡浅笑,未及答话。忽然一阵微风拂过发梢,绛琼用手轻轻一撩,后又掩帕咳嗽了几声。碧茜望着绛琼,不觉叹了口气。只见她面目楚楚,神情凄然。碧茜忙说道:“琼姑娘我们且回去罢,莫要在此地着了凉,反为不妙。”绛琼含笑答应,说道:“也罢,愁肠断九回亦有尽时,心累而多生幽怨。”正是:杨柳在身垂意绪,香魂落尽见诗心。说罢,碧茜便扶着绛琼走下阶,一径往絮烟阁而来。到至絮烟阁,绛琼坐至茶几旁,碧茜端来梅花雪露茶。
绛琼啜茗后,说道:“秦淮河畔群芳云集,诗文荟萃,明日我们便去一游。”碧茜见状,惊道:“秦淮多是名妓之流,琼姑娘乃名门闺秀,岂能贸然去于此地?”绛琼摇头说道:“你所言差矣,人无贵贱之分。秦淮八艳之首柳如是,文采不在我之下。我曾恨与才女无缘相见,今番我欲与她结为闺中之友。”碧茜会意,说道:“若当真要去,奴婢亦可一睹如是姑娘风采。只是姑娘与奴婢皆为女流之辈,怎可轻易进入烟花之地?”绛琼含笑道:“你无须担心,我乔装扮作书生,你便扮我的书僮,我们二人一同游秦淮即是。”碧茜一听,正中下怀,笑道:“但凭姑娘行事。”
绛琼沉吟片刻,说道:“你去将管事的柳婆子唤来,我有事要遣她去办。”碧茜领命,便去后院内寻柳婆子。碧茜扯住柳婆子衣袖,说道:“老妈妈,琼姑娘有请。”柳婆子听罢,便与碧茜来至絮烟阁。碧茜掀帘走进,说道:“老妈妈已到。”柳婆子上前敛衽一拜,问道:“琼姑娘有何吩咐?老身听命。”绛琼含笑道:“有劳老妈妈到街市上去,买来书生衣巾帽靴,我自有区处。”婆子说道:“琼姑娘稍安勿躁,这乃老身分内之事。”说罢,便转身走出门首。不出一盏茶时间,婆子双手捧着衣物放置榻上。绛琼换上一身水墨色衣袍,腰系玄色玉带。碧茜随后穿戴整齐。
碧茜说道:“琼姑娘,由奴婢为你改妆。”绛琼端坐于菱花镜前,碧茜卸下簪钗环镯。梳拢起长发,盘了个秀才髻,插上一根羊脂玉簪。绛琼望着镜中之像,不觉用绫帕掩口,自嘲道:“扑朔迷离真亦幻。”碧茜点了点头,问道:“这靴子这般大,却如何是好?”柳婆子见状,说道:“不妨事。”说罢,便往靴子内塞上棉絮。绛琼手持一柄湘妃折扇,说道:“这也使得。”便与碧茜穿上靴子。碧茜赞道:“琼姑娘这样装扮,俨然一位出尘之翩翩公子。”柳婆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惊道:“才子自有佳人之俊,佳人不可无才子之文。若琼姑娘与须眉并肩,真乃一朵奇葩。”
绛琼听罢,说道:“碧茜,自出行后,你不可唤作姑娘,只称为琼公子。”碧茜依允,说道:“是,琼公子。奴婢记下了。”绛琼起身,说道:“我们去往爹娘处辞行。”说罢,碧茜扶着绛琼走出门首,柳婆子便转身退下。到至正堂,林夫人手拈佛珠,潜心祝告。柳婆子通禀后,林夫人见此光景,好生奇怪,问道:“琼儿为何一副书生打扮?要往何处去?”绛琼欠身拜道:“回母亲,只因秦淮河畔有八艳,才妓柳如是与女儿同姓。女儿欲见其而慰心,故作乔装之行。”林夫人会意,说道:“虽说女子足不出户,为娘却不以世俗为拘。只担心琼儿身子孱弱,不堪此行。”
碧茜见状,说道:“夫人放心,奴婢以身家相保,琼姑娘此行无虞。”林夫人含笑道:“碧茜所言,实获我心。琼儿与碧茜须备好盘缠,方不误时。”绛琼听罢,说道:“承望母亲挂念,女儿与碧茜定早些回府,不使母亲悬望。”林夫人顿觉欣慰,点了点头。绛琼因不见柳尚书,问道:“爹爹为何不在府中?莫非是受同僚相邀?”林夫人说道:“礼部侍郎钱牧斋派人来请,你爹爹去钱侍郎所居‘绛云楼’,观看藏书之盛。”绛琼说道:“恕女儿暂时不能晨昏定省,明日天明将起程。”林夫人说道:“也罢,夜晚码头有金陵舟渡,不如琼儿与碧茜搭此船,去往秦淮河。”
绛琼一听,正中下怀,欣喜道:“就依母亲所言。”说罢,便与碧茜走出门首,回到絮烟阁。倏忽夕阳落山,夜幕降临。碧茜收拾行李,装了几两碎银子。绛琼取出名帖搁在案上,碧茜在旁研磨。绛琼提笔蘸磨,题上“小生柳将琼拜启如是姑娘妆次。”题罢,便将名帖揣在衣袖中。碧茜背上行李。此时柳婆子走进,说道:“夫人命老身前来送琼姑娘。”说罢,便照着琉璃灯,带领两人来至后院。绛琼说道:“母亲将至残年,琼儿与碧茜走后,还望老妈妈竭心照顾。”柳婆子含笑道:“琼姑娘放心前去,老身定不负所托。”碧茜扶绛琼过湖塘时,忽听嘎然飞起一白物来。
清风徐来,涟漪荡散了冷月影,亦惊扰了梅花魂。绛琼不觉额上沁出冷汗,身子往后退了几步,颤颤说道:“那是何物?”碧茜掏出绫帕,轻轻为绛琼擦汗,惊道:“莫非真有鬼?”柳婆子抚慰道:“琼姑娘莫怕,待老身看看是何物作祟。”说罢,便躬下身子拾了枯枝,朝湖心用力掷去。原来是只白鹤盘旋起舞,四处觅食。柳婆子见状,笑道:“老身与琼姑娘未曾想到,皆被这灵禽唬了一跳。”绛琼惊魂未定,叹道:“鹤儿惊煞我也。”碧茜说道:“奴婢与琼姑娘走得匆忙,今儿竟忘了顾它。”柳婆子便开了后院角门,说道:“老身与守门的老苍头,各将饲鹤灌园。”
绛琼听罢,含笑道:“如此我便安心不少,碧茜我们走罢。”碧茜依允,扶着绛琼走出角门,柳婆子便拴上了锁。一路上亮如白昼,绛琼仰望着银空。只见霁月明如冰镜,繁星稀若玉珠,隐现出娈娥仙容,似正于簪梅绾柳。碧茜说道:“好一个月明星稀之夜!”绛琼叹道:“绛琼当永记今夜,曾一瞥娈娥仙子。”此时码头停泊岸上,两人便登上前舱。船夫解开缆绳,一路顺流而下。碧茜笑问道:“小僮暂且改名为碧谦,不知琼公子意下如何?”绛琼点头说道:“未尝不可。”说罢,便推开红窗,叹道:“柳踪絮影,身欲归而心不归。”正是:明月好因缘,欲圆还未圆。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柳绛琼词留粉壁鉴病梅柳如是轻敲云板拜
且说绛琼与碧茜下船后,来至秦淮河畔。只见这里游人如蚁,仕女如云。靡靡之音萦绕耳边,依旧一派歌舞升平。正是:商女不知亡国恨。碧茜止住脚步,惊道:“秦淮真如西湖一般,皆是销金锅,锦绣窟的所在。”绛琼沉吟片刻,叹道:“可惜世人一昧地挥金如土,纸醉金迷。割不断花月业根,未必能先天下之忧。”碧茜听罢,说道:“听说李自成的叛军南下,攻城势如破竹。如今已是山河飘摇,人心惶惶。”绛琼垂下眼帘,说道:“若这些膏粱子弟,王孙公子,皆能加入复社壮举之列,何愁他日不能扫除乱党余孽。”说罢,不觉来至新凤居楼外。
门前几名歌妓身着绫罗绸缎,头上珠围翠绕,面上涂脂抹粉。正倚门卖笑,搔首弄姿。争先拉拢宾客,生出许多丑态。绛琼见此光景,摇头叹道:“莲花不幸非是身陷淤泥,只怕心已俯从东风。”正是:颠狂柳絮随风去,轻薄桃花逐水流。说罢,便欲转身返回原路。碧茜见状,连忙拦住,劝道:“既来之,则安之。琼公子与碧谦已到此地,岂能过其门而不入,更何况与如是姑娘擦肩而过?”绛琼听她在理,便回首说道:“也罢,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