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的那套审讯术把罪犯“烦”死。qdhbs.笑过之后,他在审讯工作中照样我行我素。
打击犯罪、阻止罪行蔓延、保护人民生命财产、维护国家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最行之有效、万试万灵的方法就是不惜一切手段的严刑逼供!这不但是中国几千年打击犯罪文化的精髓,也是世界各国都有的普遍现象。当然,没有哪个国家的严刑比中国的更花样百出,更源远流长,更与时俱进。
但现在的问题是,老姜所知道的所有立竿见影的审讯术中,哪怕是那些最温和最人道的都会或多或少在嫌疑犯身上留下烙印,可是杨文峰是要在两天后被上面提走的,如果留下烙印后他坦白了就好,如果没有坦白,那就弄巧成拙。
自从中国出现了维权运动,特别是出了个高铁钢后,公安审讯工作面临了极大的挑战和困难。想当初,不管抓住什么嫌疑犯,关起来拳打脚踢一番,不行就饿几顿,然后打翻在地,用脚踩他们的头,踢他们的阴囊,如果还不行,还有与时俱进版的坐老虎凳、灌辣椒水、夹手折腿,坐飞机……再顽固的嫌疑犯,在如此花样翻新的严刑面前也会供认不讳的。当然这样做的结果也会产生一些冤假错案,可是那毕竟是少数。准确率达到了百分之七八十。自从中国人越来越狡猾,搞起什么西方人的维权运动后,公安的破案率每况愈下。老姜科长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唉,老姜叹息一声,这工作越来越难干了,再不出触动上面领导的大成绩,自己退休待遇上可能就只能填上“科长”两字。想起来心里就无来由地气愤,随即这气愤转向了罪犯。
如果不让嫌疑犯感到肉体的痛苦和精神上的无助和绝望的话,他们怎么会向你说出心里的话?
何况他甚至想不起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罪犯坦白,而又不在罪犯身上留下痕迹。
想起杨文峰那醉眼朦胧、仿佛半醒半梦的表情,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办法。他低头看了眼手表,问办公室的干警:“嫌疑犯现在在干什么?”
“他困得要命,刚刚送到看守间休息。”
“马上把他弄醒!”老姜霍地站起来,一下子来了精神。“立即带到审讯室,继续审问!”
七
“孩子,你每天做些什么,你知道吧?那些其实都是在练习武功,爷爷一直没有告诉你。你懂事前我就把山上的泉水都堵了起来,然后我就每天带你到山下打水,一手一个小桶桶,不用扁担,第一次打水,你两条小腿还刚刚站稳,好几次摔倒,那一天,爷爷好几次想放弃,第一次流了那么多眼泪……”
“我记得,爷爷,我记得,爷爷,我问过您,您说那是汗,您说小李子真行,不出汗……”小李子深情地说。(博讯boxun.)
“是的,孩子,爷爷真残忍。后来你长大点,就自己去取水,我也一年年偷偷把你提水的水桶换成越来越大的……”
“啊——”小李子今天早上才下山取过水。
“十几年下来,你现在双手各提一支桶,每支桶里盛满五十公斤的水,你都能够一路小跑着上山,世间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这点,孩子……”
“可是,爷爷,这也不难呀,如果每一个正常人知道了这个道理,大家不就都成了武功高手?”
“傻孩子,”爷爷微笑着,“世界上又有几个正常人会傻到不用自来水和泉水,不用扁担,而是用慢慢增大的水桶提水呢?”古光爷爷说着说着,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孩子,又有几个人像你爷爷这般铁石心肠,逼迫一个两三岁的孩子用小桶到山下提水呢!”
小李子想,这倒也是,如果自己知道还有更加方便的方法,或者知道古庙附近就有泉水,也不会那么“傻”地去“练功”。
“孩子,长期以来,我有意把你和外界隔绝,所以当我把练习绝世武功的方法一一融进了你的衣食住行之中时,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记得小时候,爷爷要你去抓兔子,如果抓不到兔子就不让你吃饭吗?”
“记得,爷爷,一开始我一个也抓不到——”
“是的,”老人家眼睛又红了,“第一次让你抓兔子时,你才四岁,爷爷把事先藏在袖筒里的绑住后腿的兔子放出去,叫你去追,去抓……你光着脚,迈开两条小腿就追……”
“我记得,爷爷,我追了两年都没有抓到一只兔子……”
“是的,孩子,两年中每隔一天,爷爷就让你去追一次兔子,每次你追回来时,衣服被刺扎破,身上到处是伤,眼睛还有泪,那两年你的脚板流出的血粘在后山的每一株小草上,你知道吗,那时你已经知道什么叫流泪,什么叫哭,所以呀,爷爷就不哭了,可是爷爷的心在流泪、流血……”
“可是,我每次回来爷爷身边,都看到爷爷脸黑黑地吓人,爷爷骂我,伸出手要打我的样子,叫我下次一定要追到,追不到就不许吃饭——我当时好害怕,我说我不吃兔肉啦,爷爷,我就吃小草。”
“每听到你这样说,爷爷差一点就放弃了,爷爷都要垮下来了,看到你四岁就这样打赤脚满山遍野地跑着追兔子,爷爷心疼呀,世界上没有父母会这样狠心对待自己的子女,只有我这个爷爷,我真是铁石心肠呀!你原谅我吧,孩子!”
“爷爷,你说什么呀,”小李子为古光老人擦眼泪,“小李子跑不快,惹得爷爷当时伤心,爷爷原谅我才对……我还记得六岁的时候,我抓到了第一只兔子,那次有些偶然,那兔子绊倒了。”
“从那以后,每个月你都能抓到一只兔子,一年后,每个星期你可以抓到一只,到八岁生日时,我完全解开了兔子后腿上的束缚,第二年你就可以抓到野兔了,十岁时,你已经比兔子跑得还要快……”
“我当时真高兴,因为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抓到野兔了,可是从那时开始,爷爷就不让我去抓兔子了,说抓兔子时小孩子的事,没有出息的。之后,爷爷让我去劈柴禾。”
“两人烧饭是要用木柴的,你不去劈开柴禾,用什么蒸饭?”爷爷勉强笑着。
小李子向往地想着,“可是,爷爷,直到我十五岁,我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斧头,是专门用来劈开木柴作柴禾的。”
“可是,我的小李子用不上那个叫做斧头的东西了……”
“是的,爷爷,小李子先是用手掰开柴禾,后来就用拳头砸,再后来,就用单掌劈木柴,我的手掌已经是斧头了……”
两人都停下来,默默无语。虽然两人都装出轻松,然而,两人心里都异常沉重,特别是古光老人,那个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孩子用手掌劈开木柴、鲜血染红柴火的情景像炼狱的火在烧他的心。
“爷爷,我理解您,我感激您,您不要自责!”小李子安慰道。
古光老人叹了口气。
“所谓修炼至高无上的绝世武功,无非是两个方面,一是练习被打,另外一个就是打。练习被打就是训练身体各个部位的承受力和皮肤的忍性。我的师傅曾经告诉我,任何一个正常人,只要每天用三个小时对着一叠宣纸练习拳击,十年下来,他就可以用这个拳头击碎哪怕是最坚硬的岩石。”
“爷爷,这么容易?”小李子不相信地问。
“一点也不容易,孩子,因为正常人没有一个人会每天用三个小时击打宣纸,而且要坚持十年如一日……”
“可是,爷爷,我就做到了。”
“是的,孩子,”老人叹了口气,“为了让你不认为练功痛苦不堪,一直到你十五岁,我都尽量避免你接触村里的孩子,结果,你根本不知道人生来的正常生活是什么样的,你没有玩具、更没有玩伴……”
“啊——”
“你以为水本来就是要这样提回来喝的,你以为为了让树长直,一定要用拳头不停地砸,你以为每个孩子都像你一样隔一天要去抓兔子,否则就得饿肚子,你并且不会怀疑爷爷为什么总是把沉重的沙袋绑在你的腿上,你以为要把饭煮熟,就一定得用你的手掌把木柴劈开……孩子,爷爷对不起你!”
“爷爷……”小李子心里有些难受,但却不知道为什么难受。当他看见眼前的老人那难受的样子时,他压下自己的难受,安慰道:“爷爷,可是我练成了绝世武功,对不对?”
“不错,孩子,你其实早在十五岁时就练成功了,甚至在很多方面超过了年迈的爷爷。”
“不会吧,爷爷。”
“怎么不会,你爷爷是十岁时才开始练习武功,而你却是被狠心的爷爷逼迫从一岁开始就练习各种基本功的……”
小李子打了个寒颤,随即借爷爷手上传来的暖流恢复过来。
“孩子,你就原谅爷爷,爷爷也是出于无奈,当时看到那大学生惨死,看到你无依无靠,爷爷没有选择。”
“爷爷,我知道了,我早就原谅您了,不,不,爷爷,我根本没有怨过您。”小李子也侧耳倾听了一下,“爷爷,我的时间不多了,他们已经找上山来。爷爷,小李子一辈子都不忘记您的抚养恩情,小李子谢谢您。爷爷,我要走了,可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老人点了点头。
“我为什么一直不知道自己会武功?又为什么今天才露出武功?”
老人仿佛一直在等这个问题,小李子的话音刚落,他已经长长叹息了一声。
“孩子,这个世界上虽然有很多人习武,特别是一些山野之人和世外高人,有人习武是为了防身,有人是为了健体,有人则是为了修身,可是如果想要成为绝顶高手,则必须……”
“心静如水,与世无争!爷爷,我知道,武侠小说里都这么写,所以那些世外高人,那些清心寡欲的和尚才能够成为绝世高手!”小李子抢着说道,突然想起了古光老爷爷也是心静如水的老和尚,不觉吐了吐舌头。
老人无声地叹息,“没有想到,那些武侠小说竟然对中华武术造成如此大的灾难,如果中国人都按照武侠小说来理解武学,而不把武侠小说当文学去读,中国武术将永远失传了……孩子,清心寡欲永远无法达到武学的至高境界,武学的至高境界一定需要‘气’,这气被有些人神化为‘气功’,又被另外一些人理解为‘功’,其实我这里说的‘气’是人类的感情。至高的武学不但不是清心寡欲之辈可以窥视的,而且还必须伴随着强烈的感情才能够发出来。”
小李子似懂非懂地听着。
“武林高手可能身怀绝技,但如果没有强烈的感情,使用起来武功往往会大打折扣。你平时与人不争不吵,哪里会发现自己会功夫?爷爷也从来没有告诉你……唉,其实爷爷也一直担心,你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会武功的,没有想到,让你无意中发挥出自己武功的竟然是恨……”
“恨?”
“是的,孩子,那警察和镇长辱骂你,激起了你的仇恨,结果你的武功随心所欲而发出,一发而不可收拾,唉——”
“爷爷,您叹什么气?”小李子松开老人的手,因为山下传来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我原想把你武功发挥到最高境界,但你心中有太多恨……”
“爷爷,仇恨难道不是人类最强烈的感情吗?”
“恨只是人类最强烈的感情之一,还有一种感情比仇恨更能把武功推到登峰造极的境界……”
“爷爷,那是什么感情?”
“爱!”
八
才迷糊了几分钟的杨文峰被干警吼了起来,然后是连扯带拉来到半个小时前刚刚离开的审讯室。
眼睛都无法睁开,这好像已经不是刚才的审讯室。房间灯火通明,像太阳发出的强光。四个墙角各支起了一盏高瓦数的照明灯,微微倾斜的四盏照明灯的交汇点就在房间的中央,那里摆放了一张没有靠背的铁凳子。
“过去坐下吧。”一位干警向那张凳子指了指。
杨文峰犹豫了一下,摇摇晃晃走过去,屁股刚刚粘到椅子,眼睛霎那刺痛难忍,那些光像石灰一样刺进了他的眼睛,他使劲迷起了眼睛,挤出一泡泪水。
“坐好,慢慢睁开眼睛!”那位不愿意进入光圈的干警威严地说。
杨文峰想慢慢睁开眼睛,一次不成,又一次,结果还是不行,他感到那来自四面八方的灯光好像光之剑一样射穿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他有意无意地看了看自己的胸脯,他怀疑自己已经是透明的了。
透明的!模模糊糊记得在哪部电影中看到,天堂到处都是照得你透明的强光,没有阴影,更加不用说黑暗——这是天堂吗?想到这里,他不顾强光的刺痛,猛地睁开眼睛……
在天堂里,我能够看见什么?
眼泪哗哗流出,这时的眼泪已经不全是因为强光的照射。
在天堂里,他们能够看见我吗?
想到这里,杨文峰制住了眼泪,他怕眼泪模糊了自己的眼睛。他挺了挺身子,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光,那半眯的眼睛突然射出了一束让四盏强烈照明灯黯然失色的光芒……
站在四面强照灯后面的老姜和另外三位干警陡然感到一阵不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