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次沈小芸并没有接她的话茬，只是淡声说道：“妈，明天我会跟着二婶去相看。”
“……”
沈大娘听到女儿这句话，顿时愣住了。
沈小芸继续说道：“以后，即便我出嫁了，也会孝顺您，给您养老送终，但是……”
“小芸，你……”
沈大娘脸上的怔楞，快速转变成惊恐，就仿佛已经预料到女儿后半句话，不是啥好听话。
而沈小芸转过头，借着煤油灯昏暗的光线，看向自己妈的脸，一字一顿道：“但是以后，我的事，我会自己做主，就不劳妈惦记了！”
啪嗒！
沈大娘手上拿的蒲扇直接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她惶恐不安地望着女儿，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小芸，你是妈的亲女儿，妈不疼你疼谁？妈只是……只是一时间放不下，等以后时间长了，就好了，小芸，你听妈说，妈真的……”
“妈，您不用跟我解释，从今以后，您就只有一个女儿了，至于谁是你的女儿，对我来说，不重要了。”
沈小芸漠然地打断了她妈的话。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其实她妈并不傻，不仅不傻，还挺聪明。
而真正被当成傻子的人，竟然是她！
沈大娘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瞪着女儿：“小芸，妈十月怀胎才生下的你，你……你宁愿要二房，也不要亲妈了？”
“妈不也是宁愿要一个养女，也不愿意要亲生女儿吗？”
沈小芸讥讽地还了一句嘴。
“那……那不一样！”
“咋不一样？”
沈小芸也腾地站起来，蹙眉望着她妈。
“你……”
沈大娘被吓了一跳，连着向后退了两步，似是痛心疾首地望着女儿。
而沈小芸却不愿意再听她妈洗脑了，匆匆丢下一句话，径直走向自己的屋子。
“从今天起，我要换个活法了，既然妈放不下养女，我也管不着您，但我希望以后，你也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砰。
话音一落，传来关门声。
声音不大不小，却直接抨击到沈大娘的心。
沈大娘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还有女儿刚才的话，不停的回荡在耳旁，老脸上不禁流下两行泪水。
“小芸，妈不是那个意思，妈只是觉得，就算养小猫小狗，不还是有点感情吗？”
“妈不会害你，妈最疼的人，就是你啊……”
说着话，沈大娘扶着凳子，缓缓蹲在地上，仿佛精神支柱的另一边，崩塌碎裂般，让她痛苦不已。
雨还在噼里啪啦地下着，却掩盖了她的哭声……
而风声呼啸，却带不走她的懊悔与悲痛。
……
暴雨夜。
县城，县长办公室。
雨幕不停地冲刷着办公室的玻璃窗，使得里面的灯光，变得朦胧模糊。
赵洪坐在木椅上，疲惫地掐着眉心，在他的面前，叠起着厚厚的文件，除了需要处理审核的文件外，还有县城内部的各科人名单和财务账本，以及粮站的财务账本。
这些，都是需要他盖章签字，否则，还需要重新审核。
毕竟，他这次借着王大全的账本，整顿县城内部，动静不算小。
一旦发现问题，辞退都是小事，重的还要去公安局报到。
也正因为账本，在排查的过程中，还真查出了不少问题。
一时间，几乎人人自危。
只有让赵洪签字盖章的文件以及账本，才算是被正了名，不需要再继续审查。
否则，谁愿意天天按着一个账本，算来算去？
而办公室内，除了赵洪外，还坐着几个人。
有粮站的正副站长，钟国永和梁再山，还有财务会计王秀珍和粮站会计周枝花，以及两名与赵洪同级别的官员。
基本上县城里在高位的人，现在都在办公室。
但却没人开口说话。
大家都等着赵洪的指示。
好半天，赵洪才抬起头，看向面前坐着的几个人，沉声说道：“这些文件，先放在这吧，你们明天一早再过来拿，另外，我让食堂煮了点面汤，外面下雨，喝点面汤暖暖胃。”
所有人闻言，先是面面相觑，随后纷纷站起来，向赵洪说着感谢的话。
县长助理崔承立刻走到门口，为大家开门，然后将所有人送出办公室。
直到关门的那一刻，赵洪似是又想起什么，对崔承说道：“去让钟国永回来。”
“是。”
崔承没问原因，转身出门去请钟国永。
等钟国永跟着崔承离开，大家又再次面面相觑。
办公室内。
赵洪让钟国永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国永啊，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也辛苦粮站的同志们了。”
钟国永赶忙客套谦虚的说了几句：“比起县长您的辛苦，我们这不算什么。”
赵洪点点头，直奔主题地说道：“目前各市各县的粮食供给，都还算饱和，而我们县城的粮食，也能够满足百姓的日常所需。”
“但，也仅仅是满足，人均收入方面，与粮食供给，却偏差极大，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钟国永看向赵洪，愣了一下，微微摇摇头，木讷地说道：“赵县长，我没听懂……”
赵洪白了眼钟国永，又解释了一句：“换句话说，粮多钱少，你弄那么多粮食，大家都买不起，难道要放在粮仓里生蛆啊？”
“哦哦哦，赵县长，这点您不用担心，黑市这边……”
“黑市这边，我会单独派人去接收，你们粮站以后积极配合就行了。”
“……”
钟国永心里咯噔一下，看向赵洪，嘴皮子动了两下，最终点点头说道：“是，赵县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这件事，你亲自盯着，至于其他人，先不必让他们知道。”
“是，赵县长，我明白了。”
等钟国永从县长办公室出来，后背已经浸出了冷汗，脸色也略显苍白。
难怪县长要整改县城内部，原来，他一早就打算好要接手黑市了……
单独派人？
他会拍谁？
让他们粮站积极配合就行了？
要怎么积极配合？
以前，黑市的粮食流入，主要来源就是县城粮站，可以说，粮站在这方面的权利，甚至不用听从县城内部那些官员的置喙。
而如今……
钟国永转头看向走廊的玻璃窗户，雨帘还在不停地冲刷。
看来，真的变天了……
……
方家。
方常军家里同样灯火通明，彻夜未眠。
李明霸搞出这么多事情，最后还得让他去擦屁股，他能不烦躁吗？
再加上外面暴雨连连，更扰的他异常烦躁不安。
到现在，他也没想出，要怎么给罗门一个交代……
而李明霸老实的站在旁边，看着方常军为此焦头烂额，他表面安分守己，实则眼底深处却快速闪过一抹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