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沈大人此番游历,是与清渠先生一块儿结伴同行,不知如今那清渠先生如今是否在府上,可否容在下拜访?”
“刘大人消息好灵通啊,今日却不凑巧,他出城拜访一位故友了。不过来日方长,先生答应在下之后会在云朝学堂执教一段时间,定然是有机会的。”
听到沈修仪的话,一众人等又惊又喜,道:“不愧是沈大人,竟能请来清渠先生来云朝学堂,那……那可是昔年在宫中教导过先帝的啊!”
他口中的先帝,当然是曾经被金太后扶持上帝位不过一年时间的傀儡罢了。后来金太后被长安北方氏族联手赶下台,那傀儡小皇帝不知所踪,身为先任太傅的清渠先生在长安处境尴尬,便来到南方机缘巧合下投靠了沈修仪。
沈修仪野心勃勃,便收了清渠先生为门客。那刘清渠为了讨好沈修仪,便收了沈修仪的女儿和幼子为弟子。
旁人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这清渠先生是做过帝师的,身份非同一般,连带着沈家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如此一来,清渠先生与沈家便成了相互利用、相互成就的关系。
金陵一众世家子弟们纷纷以进云朝学堂为荣,但萧霁主修的燕山书院,却在去岁科举的时候中了好几个进士,还出了个新科状元呢。今年开春后,他们本是对家中子弟是该去云朝学堂还是去燕山书院中犹豫,但听说沈修仪请动了清渠先生来云朝学堂教导,纷纷琢磨起把家中的子弟都送去云朝学堂的想法。
这也正是沈修仪的目的!
他想要控制整个江南的文脉,必须要在兴办学院的事情上赢过萧霁,所以不惜花费了巨大的代价说服了清渠先生留在沈家。
却不曾想这时,沈归晚的一番话,却是实实在在的拆了沈修仪的台。一时间沈修仪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那些人不知沈归晚的身份,听到此言,不由诧异道:“那小姑娘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
沈修仪眼底闪过了一丝阴鸷,沉声呵斥道:“沈归晚,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知怎么,他对沈归晚并没有那一种父女天然的亲近,反而是本能的排斥。沈修仪想,这不是他的原因,是因为沈归晚的身份实在可疑,所以他有所防备才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这些天,沈归晚在后宅中还算是安分守己,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沈修仪渐渐地也开始掉以轻心。却没想到,今天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竟语出惊人,如此贬低他苦心经营的云朝学堂,瞬间沈修仪的脸色就拉垮了下来。
听到沈修仪的暴喝声,沈繁漪心中暗喜,这可是意外之喜啊。她知道,父亲最看重沈家的名声,以及他苦心创办的云朝学堂,沈归晚竟敢如此诋毁,她完了……
沈归晚回头,便对上沈修仪压抑着的愠怒的目光,嘴角轻轻上扬——她早就看见了沈修仪,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但……
沈归晚瞬间掩去自己眼底的嘲讽的笑,转而换上了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甜甜一笑道:“父亲,我在与林公子他们切磋画技呢。林公子他们都说是云朝学堂的弟子,听说云朝学堂连女子都可以进去读书,这是真的吗?”
沈修仪看着沈归晚那一副懵懂无辜的样子,气的险些呕血了,道:“当然,那云朝学堂可是我们沈家……”
他才想说是沈家的学堂,片刻之后,忽而想到了什么,忽而又将话头咽了下去。
虽然云朝学堂是沈家创立的,但是……沈归晚回到家中几个月,按照沈家对底下子女们精心的程度,应该要送她去学堂读书的。
可偏偏之前他在外游历,再加上回来之后因对她起疑心,一直命人在暗中调查她,虽说名义上认回了沈归晚实际上却并没有真正的将她当做过沈家的一份子,才有了今日这场闹剧。
如果沈归晚不同文墨便也就罢了,那是她的问题。可偏偏今日她谈吐不凡,沈家自诩教书育人,若传出去说他轻怠自己亲生女儿,连学都不给上,传出去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一时间沈修仪的脸色变了又变,只见沈归晚那一双黑白分明桃花眼中似是闪过一阵狡黠笑意。再细看的时候,只见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望着他,眼神清澈见底,要多无辜便有多无辜,难道是他多心了?
纵使是老谋深算如沈修仪,竟也也分不清沈归晚究竟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片刻之后,他摁下心中怒意,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时间不早了,众位兄台去前厅说话吧。”
说完,沈修仪便拂袖带着人离开了,而沈繁漪则是难以置信,父亲就这样轻易的放过沈归晚了?
只见沈修仪的同僚们不知所以,对沈归晚还夸赞有加:“沈公果然好福气啊,三个女儿都如此出类拔萃。”
等一些夸赞沈归晚的话,让沈繁漪听的又妒又恨。她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错,怎么每次设计沈归晚都能侥幸逃脱,非但没伤她分毫,反而还让她出尽风头呢?
沈归晚瞧着沈繁漪挫败的神色,心里觉得好笑。这沈繁漪就是个狗皮膏药,越挫越勇,怎么甩也甩不掉!
此时园子里这般热闹,隔着重重花影,落在了萧霁的眼底。瞧着众人之间,那神色飞扬的小姑娘,萧霁的眼中漾过一抹笑。
原本以为她会在金陵受欺负,但现在看来,她比自己想象中适应能力要强。
顾青篱这个闲人,他站在那将这场热闹从头看到尾,将沈归晚如何将那些自命不凡的世家子弟怼的哑口无言,就连沈修仪也在沈归晚手下吃瘪的场景看的一清二楚。
他素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伸手戳了戳身侧的萧霁一下,打趣道道:“啧,你看那沈修仪气急败坏的脸色……你家这小美人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不等萧霁回答,又道:“不过也是,当年在长安她连你都敢招惹,何况区区一个沈修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