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庸医误人

  黑着脸,小北终是起身了,居高临下地瞪着陆风。

  只见他慢悠悠地抬起右手,用太皇太后的语气对他说:“扶我起来。”

  小北嘴角一抽,不禁在心里骂起娘来:一个大男人,看把你矫情的,看老子惯不惯你!

  “快点!”陆风声音冷了几分。

  “哦。”小北哦了一声,还是乖乖弯下腰,将陆风扶起。

  罢了,算老子上辈子欠你的。

  瘸着腿,陆风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望着夜空说道:“对于行医之人而言,望闻问切是基本功,不仅能从你脸上看出病因,有时连心都可以窥探出来,所以,下次再继续这个话题之时,我希望你能对我坦白。哦,对了,殿下不让我离得太远,你替我守在马车外面吧,有事再喊我。”

  望着陆风一瘸一拐的身影,小北狠狠地啐了一口:呸,庸医误人!

  外面突然安静起来,马车内也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

  夏日一过,就算是在郊外,连夏虫的声音都不可闻,周身只有香炉安神的香气略过鼻尖。

  萧莫尘温柔地看着塌上沉睡着的离歌,轻轻拉上羊绒毡毯,将她纤细的身躯盖了个严严实实。

  眸色幽深痴缠,他不由自主地顺手抚上她的脸,轻呢道:“瘦了。”

  忽然,毡毯一阵抽动,萧莫尘欣喜地睁大眸子,只见离歌眼帘微微颤动,徐徐睁开了眼,黑色透亮的眸子如蕴着水一般迷离。

  “萧莫尘......”

  离歌蹙起眉,悠悠开口喊着,想坐起身子,只是头有些昏沉,全身乏力,她挣扎了下,就放弃了。

  见状,萧莫尘赶紧掀开毯子,扶着她坐了起来,让她倾身躺在他怀里。

  伸出手掌摸摸她的额头,柔声问道:“歌儿,感觉如何了?头还疼吗?”

  离歌虚弱地闭上眼睛,点了下头,瓮声瓮气地回着:“还有一点疼。”

  修长的手指抵上离歌的太阳穴,萧莫尘轻轻地替她揉了起来,语气里有些担忧:“现在呢?有没有好一点?”

  从毯子里伸出手,勾住萧莫尘的脖子,带着无限旖旎和轻柔,把头靠在他肩上,三千青丝散在他身前,微弱的呼吸全喷在他脖颈上,离歌答非所问:“萧莫尘,我们是不是已经出了嘉陵城了?迷糊中我好像听到车轮的咕噜声,还有马的嘶叫声。”

  “嗯。你且再多休息下,明日天黑之前,我们就能回到金陵了。”萧莫尘拍着她的后脑勺,温柔地说着。

  他知道离歌担心离相,必定会归心似箭,若一直滞留在嘉陵,反而对她病情不利,索性连夜出了城,她昏迷了两日,算算时间,明日便可回到金陵。

  沉思中,萧莫尘感觉脖颈处有点湿润,温温的,又有些炙热,那是水珠流入衣领中的感觉。

  心里一窒,他赶紧低下头一看,果然,离歌哭了。

  心一下子沉入海底,萧莫尘心痛极了,刚想开口哄着她,可是慢了一步。

  离歌声音颤抖,鼻音深浓,脸上哀伤之态尽显,哑声道:“自从阿爹阿娘离开后,我身边就只剩下哥哥一人。哥哥那时候也只是一个半大点的男子啊,还未等他将剑磨锋利,命运便向他挥刀而来。

  不仅要衣带不解地照顾卧病在床的我,还要一个人面对宗亲的各种刁难,那年冬日我还太小,根本不知道哥哥是怎么熬过那个寒冬,现在想来,他定是受了许多委屈,吃了很多苦。

  可是他从来都不与我说这些,只是用他还没长开的肩膀默默为我顶起半边天,外面风雨交加,而在哥哥的臂弯里,一片晴朗。”

  离歌喃喃自语地回忆起她与离羽经历过的风风雨雨,萧莫尘心里空荡荡的,有些抽痛。

  而流入他脖颈的泪水也越来越多,泪水炙热得似乎要烫伤他一般,心里的苦涩感弥漫开来,让他的心不能喘息地沉落着。

  他红着眼,逼着自己听下去,走进那个不曾有他的回忆里。

  “人一旦习惯了某个人的存在,就会忘了去珍惜,忘了可能有天会彻底失去他。萧莫尘,若是有一天哥哥不在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可能活不下去的.....”

  “歌儿,你还有我,还有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萧莫尘听到最后,心里一惊,慌乱中捧起她脸,胡乱地亲吻着她脸庞上的泪水,哑着声音安抚着她。

  “我也要哥哥,萧莫尘,你说哥哥应该会没事的吧?”

  最后,泪水漱漱而下,离歌终是放声哭了出来。

  “他没事,歌儿,相信我,他会没事的,有陆风呢。”

  萧莫尘恍若失神,用脸贴着她湿漉漉的脸庞,滚烫的泪水,灼伤了他的肌肤,更是刺痛着他的心。

  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子为了另一个男子哭得撕心裂肺,寻死觅活,这对萧莫尘而言,是何等惩罚。

  可是他偏偏又制止不得,在她心里,终究是有另一个男人的存在,不关情爱,却也能生死相依。

  萧莫尘轻轻地拍着离歌的后背,红着眼睛,温柔地哄着她,直到她哭累了,渐渐睡去。

  月光越发惨白,树林有片空旷之地,地上落着两道身影,一高一矮,衣袂飘飘。

  “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无法相信,殿下会对一个女子这般好,就差将心挖出来,挂在她身上了。”

  这道声音深沉而又粗豪,伴着郊外的夜风吹向唐琳琅,使她的心又冷又痛,声音悲凉如水,她红唇微动:“洛河,你不远千里来跟嘉陵,就是为了来刺激我的么?”

  暼了下她缠着白纱布的手,轻叹一口气,洛河无奈又爱怜地深凝着她落寞的侧脸,忽而想抬起生满白茧手掌触摸上去,却被她移开脸躲了过去。

  眼里闪过一抹受伤之色,洛河沉着声道:“我为何会来,你不知道吗?”

  “呵。”唐琳琅轻笑一声,脸上尽是讽刺之意,她漫不经心地摸着受伤的右手,迎着月色,直直对上洛河深邃的眸子,轻声道:“洛将军该不会想说,是因为担心我,才来了嘉陵城吧?”

  看着月光下她清丽的小脸上那抹轻蔑之意,洛河深深拧起剑眉,不明所以地与之对视着。

  唐琳琅直直对上她的眼睛,厉声说道:“你是为了魏如兰而来的。上次毒杀离歌无果,我却意外发现魏如兰是你的人,可是如今魏如兰却与方家庄的方家明狼狈为奸,纠缠不清,而你我心知肚明,方家明是皇后的爪牙。所以,那个两两面三刀之人是魏如兰?还是你?你与皇后到底有什么关系?”

  闻言,洛河猛然征住了,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心爱的女子,转而,脸上又渐浮受伤之色。

  她为了那个男人,连命都可以不要了,他又为何不可以为了她抛弃一切,除去那个女人而成全于她。

  可是结果呢,她对他只有猜忌与冷漠。

  看着洛河别过脸,唐琳琅噙着一抹苦笑,轻声说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无权干涉,但是,你若是敢伤害莫尘哥哥,我不会放过你的。”

  望着唐琳琅兀自离去的身影,洛河扶额苦笑,十多年了,他们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