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蝉鸣正噪,烈日当空。
松江市机场,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两道不起眼的身影径直走出,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二者一为中年,一为老者。
中年人四五十的岁数,额有青记,穿着一身老气的旧衣,短发,瘦脸,肩宽腿长,个头略高,就是肤色很黑,大眼薄唇,头上戴着一顶蓝色的中山帽,乍一打量,像极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人。
老者就有些不太一样,身形矮小,满头灰发皆竖向脑后,两腮干瘦,大眼外鼓,穿着一身蓝黑相间的唐装,两眼半阖,瞧着好似在打瞌睡。
相同的是,二人的手居然要比想象的细嫩,不见硬茧,没有死皮,而且修剪的很干净,还有,都是跛子。
“大爷,二爷!”
开车的司机恭敬的招呼了二人一声,便不敢再开腔,一路无话的将车开到了一处城郊的别墅。
客厅里。
“把人放出来吧。”
中年瘦脸汉子挑了个沙发坐下,对身后的司机吩咐道。
那司机闻言哪敢犹豫,快步走到客厅中心,将一个渗血的沙袋割开。
刀子划过,不想那沙袋里竟“噗通”掉出来一个血肉模湖没了人样的男人。
这人手筋脚筋皆已被跳断,满身青乌淤伤,一张脸已经肿成了猪头,但还是能从其大概的面部轮廓分辨出来,正是宋天。
瘦脸汉子摆摆手,司机见状如蒙大赦的急忙退下,偌大的客厅里顿时就只剩下三人。
“师父……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看着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的瘦脸汉子,宋天艰难的抬起头,气若游丝的喊了一句。
瘦脸男人顶着一张扑克脸,表情无波,用一种和长相极不相称的轻柔嗓音慢声道:“小天,你如今已成废人,活在世上也不过是煎熬折磨罢了。当年我怜你命苦,收你入门,如今,我还怜你,可有什么未了心愿?”
话到这里,宋天哪还不知自己的结局,绝望的哑声道:“师父,我妈身子骨弱,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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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没说完,不想瘦脸男人截然道:“放心,来之前我已经去了一趟你家,没了你,她怕是也活不了多久,索性提前送她一程。”
宋天彻底愣住了,他忽然笑了起来,表情疯疯癫癫,五官扭曲,两眼却是瞬间通红,似能滴出血来,嘴里更在呢喃着,“好,干得好,李鬼手,我操你祖宗,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话到最后,变成歇斯底里的嘶吼。
被称为李鬼手的中年人还是面无表情,“你母亲身患癌症,比起被病痛日夜折磨,生不如死,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样了。”
见宋天呆若木鸡,心如死灰,李鬼手继续慢条斯理的说道:“放心,我会替你报仇,这一次,鬼手斗神眼,终于该有个结果了。”
但宋天却已没了回应,头颅一垂,张开的嘴里是嚼烂的舌。
见徒弟身死,李鬼手僵硬的表情仍旧没有半点反应,便是声音仿佛也僵硬起来,“应该是当年的那个小子,想不到那条漏网之鱼,如今竟有化龙之势,不但身兼神眼、鬼手,还练了一身不得了的功夫。”
他忽转头,望向身旁打瞌睡的老者,“既然来都来了,你是不是得让阿丽那丫头来见见咱们?好歹师徒一场,我倒想看看她是长了几个胆子。”
老者睡眼朦胧,不答反问,“知晓那小子练的什么功夫么?”
李鬼手缓缓回过头,又看向宋天的尸体,嘴里木讷道:“有点杂,弹腿,洪拳,八卦掌,还有一些近代技击的手法和一些擒拿摔跤的影子。看来为了报仇他是煞费苦心啊,可惜,他一定想不到,你我二人会是转世人。”
老者苍老的表情古怪一颤,睡眼倏然陡张,鬓角银发竟有几分转复青黑之意……
“除了那小子,这一次,连同那个什么基金会的人一起收拾了。”
苍老的声音竟是陡然变得浑厚,杀机四溢。
……
……
“人来了,电话也来了。”
废弃的仓库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的突然。
正是南宫丽。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她便已经往这边赶,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顾朝云。
可看着眼前忘生忘死一心练功的男人,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可是把一切都押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了,结果这货现在彻头彻尾的变成了一个嗜武成痴的疯子。
顾朝云举止如常,他回来已过数日,没有表现出来半点与往日的不同,仿佛那些个庙堂江湖,刀剑厮杀的世界丝毫未在他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想是有些怨气,南宫丽突然怒道:“你若还只是疯子一样一门心思的练功,我觉得咱们已经可以准备等死了。”
“疯子?”顾朝云自吐息中睁眼,收敛了自身狂乱的气机,平澹道:“我是个能给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和你做梦都不敢想的权力的疯子。况且,眼下不追求实力追求什么?追求谋划?算计?实力才是根本。”
南宫丽似是懒得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争执,蹙眉道:“李鬼手和黄瘸子都来了。”
顾朝云奇道:“就他们两个人?”
“两个?两个已经够咱们受的了。”南宫丽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顾朝云扬扬眉,“他们怎么说?”
南宫丽疑惑道:“说什么?”
顾朝云长身而起,仔细想了想,漫不经心的道:“譬如师徒重逢的戏码,或是同门相聚的情节,再或者,搓个麻将啥的?”
听到这些话,南宫丽愣了数秒,仿佛连反驳的心思都没了,只是冷笑道:“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顾朝云却浑似没有听到南宫丽的话,而是略一沉吟,笑眯着眼说,“这样吧,既然他们不来找咱们,那咱们就去找他们吧,排资论辈,好歹也算同门,分生死之前,总得叙叙旧吧。”
南宫丽正想发怒,可见顾朝云表情认真,不似开玩笑,不由犹豫道:“真要过去?”
顾朝云点头,轻声道:“我等了这么多年,可不是只为了争一瞬间的胜负输赢,而唯一能让我感到快意的,只有见识了他们的辉煌之后,再将他们踩进尘埃里,一一碾碎,我才会觉得自己是真的报仇了。”
他说的很慢,也很轻,可那言语中夹杂的癫狂之意却让南宫丽有种头皮发麻,转身逃跑的冲动。
“别这样看我,呵呵,同样是报仇,有人追求的是结果,而我……只想享受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