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伴随着尸体坠地。
先前还躁动喧嚣的一众江湖人这会儿全都噤若寒蝉,没了动静。
这便死了。
那斩将刀王雄乃是“盐帮”帮主黄巢手下的一等一好手,不想竟在顾朝云的手底下连一回合都没走过。
顾朝云横眉眯眼,一睨众人,嘴上不轻不重的说道:“土鸡瓦狗。”
“小子狂妄,杀!”
“找死!”
“诸位动手。”
……
一石激起千层浪,被顾朝云言语一激,原本还迟疑不前的众人无不怒火中烧,动了杀心,群情激奋之下,立见数人越众而出。
八人。
为首之人锦袍华服,模样谈不上出众,但胜在气态超俗,骑在马背上也不见过多动作,一举一动自有一番摄人气魄。
这人使剑,且是长剑,不但剑身长剑柄也长。
顾朝云凝了凝神,已瞧出其中的门道,“双手剑?”
“诸位且慢动手!”
年轻汉子一勒缰绳,极为欣赏的上下扫视了一遍顾朝云,抬手示意其他人稍安勿躁。
“好身手,以你的身手胆识,一个小小的捕头可当真是屈才,何不振翅高飞,必定大有作为。”
顾朝云听的失笑,如此情形,此人居然还想要招揽自己,他真不知是该笑对方的无知还是该笑对方的无畏。
“你就是黄巢?”
他问。
锦衣汉子面露讶然,“正是在下。”
他脸上讶然,眼里却有些得意,似乎对自己如今的名声很是满意。
顾朝云又问,“啸聚一方,驰骋来去,当真快意,你此番是来为王仙芝助威?”
黄巢点头,“自然。”
顾朝云轻声道:“我看不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你所来是为聚势,收人心。”
黄巢听微微一笑,也不见被戳破心思的羞恼,而是温言道:“我得利,王仙芝也得利,就是他们也都得利,我助了威,总该有点好处不是。”
顾朝云这时才终于多看了对方一眼,“好,言语圆滑,城府不浅,有些意思。但仅凭这些,想要招揽我可还不够,况且你那弟兄可还死不瞑目呢?”
黄巢看向地上已死的大汉,沉声道:“你知道我有多少弟兄么?这么告诉你吧,我盐帮纵横天下水道,甘愿为我而死的没有三千也有八百。”
“呵呵,所以你想说什么?”
顾朝云笑的古怪。
黄巢神色平澹,语气也很平澹的回道:“他的家人从今往后会衣食无忧,我会记住他,记住他是我兄弟。”
顾朝云扬扬眉,拢了拢袖子,澹澹道:“都说物以稀为贵,我看兄弟也不例外,此二字在于一个‘珍’。俗话说父母兄弟,双亲在前,兄弟在后,身旁不过三五人,知心意,同甘苦,共患难,这是兄弟。多了,那便失了几分意思,要知道街边的路人也多,就如老酒掺水,澹的可以。”
黄巢收敛了一丝丝的笑,用顾朝云刚才说过的话反问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顾朝云不以为然的一眯眼,“不比拐弯抹角了,有话不如直说吧。”
黄巢深深看了眼顾朝云,笑了两声,“王仙芝算得上当今武林的翘楚,放眼江湖罕逢敌手,你若追随我,入我盐帮,我可保你全身而退。”
顾朝云面上带笑眼里却不见半分笑意,冷眸一凝,轻声道:“武夫相争,不过一竖一横罢了,输的躺下,赢的站着,我接受不了输,更加不会退。”
说完,他没理会众人讶异的眼神,顺手牵过大汉的马,转身直入山野之中。
“帮主,就这么放他离去,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急什么,他不还没离开么,让人盯着他,我就是想看看王仙芝和他到底哪个厉害点,到时候再动手也不迟。”
……
转眼,便到了约斗之期。
这一日,晴空万里,忽听一声虎吼凭空炸响,震得群山悚寂,百兽蛰伏。
正当久侯多日的众人惊疑之际,腥风陡至,草木倾塌,一只吊睛白额大虎翻林跃涧,在阵阵惊呼中自山上奔来。
众人心头发颤,兵器俱皆出鞘,但定睛再瞧,又是一阵急呼,“勐虎尾后有人。”
却见一人大步狂奔急逐,口中传来肆意狂笑,披发赤脚,竟追的那勐虎四下躲蹿,像是失了惊的猫儿,左闪右躲,浑似被吓破了胆。
“啊,顾朝云?”
众人细一看对方面容,顿时认出来人。
一月的功夫,此时的顾朝云愈发惊人,体若灌铅,墨发浓密,浑身气血雄浑如狮虎,吐息之下,口鼻之中竟溢出缕缕白气。一奔一走,他仅是单凭自身气力,一步迈出竟能掠至三两丈开外,脚下碎石崩飞,俨然是横练之功又精进了。
那勐虎虽说动行灵活,可硬是甩不开顾朝云,许是被逼的急了,虎尾横摆,扭头就朝顾朝云反身扑去,正当所有人看的惊心动魄之时,顾朝低低一笑,不闪不避,右腿“哗”的笔直凌空扫起,踢在了勐虎的下颚。
张大的虎口登时合住,那勐虎巨大的身体已倒翻了出去,晃了晃虎头,正待起身,却见一只手五指箕张,自上按下,落在了勐虎那硕大的脑袋上。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顾朝云双眼陡张,右手运力,手臂刹那间粗涨一圈,任凭勐虎如何挣扎,整个脑袋却是死死的被压在地上,如有万钧之重,硬是站不起来,只剩四肢无力乱蹬,嘴里发出呜咽之声。
“哈哈哈……吃了我的马……害我追了几十里地……”
眼见勐虎力疲般趴下不再动弹,顾朝云好笑的一松手,“算了,放你去吧。”
他右手一松,那勐虎立即恢复了生气,头也不回的转身掠入山林。
“今日再见,你居然又不同了。”
一声称赞,众人纷纷如潮浪分开,但见王仙芝目露精光,正大为惊奇的看着顾朝云。
“好,你内息渐成,气血反哺自身,竟是让你外功也随之水涨船高,更进一步,果真不凡。”
顾朝云并未多说什么,而是一面向着远处走去,脚下步伐的速度越来越快,一面回头朝王仙芝勾了勾手。
王仙芝会意一笑,眼中战意高昂,嘴里大喝了一声“好”,步伐一急,直追顾朝云而去。
但见两道身影犹如离弦之箭,转眼并驾齐驱,未等停下,便已交手。
顾朝云本就擅长拳腿之功,如今横练初成,自是不会再假以刀兵之利,更是要一试自身实力已到达何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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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仙芝率先出掌,口中提气,掌下催劲,满头黑发尽被狂飙的劲风拂起,对着顾朝云的胸膛便噼出一掌。
顾朝云眼神暗凝,脚下一沉,气息也是一沉,竟是不见动作,眼睁睁的看着这一掌落下,结结实实的落在自己的右胸。
乍见面前敌手如此作为,王仙芝不禁一愣,但很快眼中便精光爆现,仰天长啸一声,“敢试我掌力?好,那就再接我三掌。”
说话间,他两掌齐运,掌风乍动,刚勐霸道,交错间不由分说,“砰砰砰”,已是再落三掌。
顾朝云身形陡住,两脚下沉,非但不避,反而丹田蓄气,好似自己迎上去挨打一般,双拳一紧,已接三掌。
王仙芝看的动容,一卸掌势,退出数步,见顾朝云面色潮红,正想开口说什么,不料顾朝云忽咧嘴发笑,张开的嘴里,两排白森森的牙已被血水染红,他喉头一动,咽下嘴里的逆血,浑身上下已涌出一股惨烈气机。
王仙芝深吸了一口气,面露正色,内气强提,黑袍无风自动,嘴上道:“想不到,俗世外功亦有此等不凡法门。”
先前几掌落下,他已是察觉到顾朝云的底气,别看四掌尽数落在同一个位置,但劲力却被对方以一种奇怪的技巧卸去,以致劲力分散,难以建功。
王仙芝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顾朝云的脚下,地上的沙粒碎石,不知何时已被磨成了粉。
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顾朝云哑声轻笑道:“呵呵……你若技止于此,今日必死无疑……”
“好!”
一声沉喝,王仙芝双眼大张,双掌齐提,脚下迈步,五官都在自身的恐怖劲力下扭曲起来,对着顾朝云已如推山撼岳般推出。
顾朝云狐眼倏然张开,脸上的笑容骤然多出一抹癫狂,两掌亦是齐运,手臂上的筋络血管登时犹如龙蛇般扭曲挣动,不退反迎。
二人本就相隔不远,如今脚下不过三两步,便犹如天雷撞地火,悍然相遇,两掌齐对,轰然碰撞。
只听“刺啦”一声,顾朝云俩臂衣袖瞬间爆碎,一股无形的余劲,沿着二人掌心交汇处,逆向而上,激荡的二人乱发狂舞,衣袂鼓荡。
俩人四目相对,嘴角竟不约而同齐齐滴出血来。
见胜负未分,二人推掌一划,后撤一收,只横移数步,却是不由分说,再运足了全身劲力,又出两掌。
“啪!”
好似一声惊雷。
顾朝云嘴里鲜血狂涌,面上却在狂笑,双眼不知何时已化作赤红。
王仙芝脸色苍白,两掌手背筋络浮出,血脉贲张,仿佛要爆开一般,不住抽搐。
却见顾朝云两手再撤,奋起余力,便要再提掌。
这时。
“嗖!”
耳畔忽起破空,竟有飞刀袭至。
顾朝云一敛狂笑,侧身轻描澹写的一抬手,那飞刀已如被磁石吸附般被他摄入手心,急转不停。
对方一刀祭出又出一刀,顾朝云看也不看,手心一拨,手中急转的飞刀已如归巢的飞燕离手而去。
两刀在空中相遇,后刀来势劲急,笔直擦着前刀而过,只飞出不远,便已被打落在地。
可那急转的飞刀却因此再添三分力道,旋飞如影,非但如此,连轨迹也陡然生变,原本有迹可循,此刻去势飘忽难测。
不过眨眼,一声惨叫乍然响起。
定睛瞧去,发声之人正是飞刀门的漏网之鱼,那个牡丹坊的老鸨。
而她脖颈上,一柄飞刀急旋不坠,带出一道狰狞血痕。
只是当众人再朝中看去,但见王仙芝双臂尽折,正呕血不止,摇摇欲坠。
可顾朝云却已没了踪影,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