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贏的胸口跟着顿顿的疼了起来,他走向她:“瑾妤……”就像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就算瑾妤记起了一切,这也是他们之间谁也无法忽略的事实,他们,还能回到三年前的那些时光么?兆贏第一次生出了怀疑。
南楚北域本是一片平原,与之毗邻的是以好战闻名天下的匈奴氏,平原的水草一年中只有春夏两季尚算丰饶,一旦入秋,物资贫瘠的匈奴总会对南楚北域发起争夺战。
精武侯孟元奉命镇守北域已经数十载,也正是因为这道铁筑的防线,匈奴数十年来从不曾踏入中原。
孟家世代镇守北域,到得孟元已是第三代,是以孟家在整个北域有着至高无上的威望。
此次南楚突变,孟元拥兵自立为王君逸寒并不感到意外。
孟元膝下有两个儿子,分别都在数年前与匈奴的对峙中死于战场,孟元对匈奴恨之入骨,几次请求朝廷派兵攻下匈奴,然而那时先帝正与西凉处于胶着战,根本无法分出多余兵力,先帝为安慰孟元,便封了他做精武侯,世代沿袭。
然而膝下孩儿都已战死,只余一女,这个世袭不过是个笑话罢了,孟元中年丧子,朝廷又如此令他寒心,他虽面上不曾表示什么,然至那以后,每年年末按例的归朝省事孟元都不曾露面。
先帝有心无力,为防他生事,曾打算立孟女为太子妃,然而事情刚搬上台面,先帝便已病倒,这之后,兆贏突然起难,南楚瞬间崩塌,孟元借此机会自立为王,将整个北域掌控在手。
君逸寒坐于树荫下,闭目思量,心知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了,然而南疆已被尉迟林益拱手送给西凉,东北二域却是荒芜毒蛇之地,中部早已狼烟四起,群雄自立,偌大南楚,眼下看来,竟无合适之处。
“师兄,在想些什么呢?”丁瑶抛给君逸寒一个水瓤,问道。
君逸寒睁开眼,看了眼空地上或坐或立的十来道身影,叹了口气:“无事。”
“我就不明白了师兄,你为什么不肯用我‘师门’力量,我爹都说了,只要你一句话,别说是‘师门’,就是江湖令认你为主也是可以的,再说早在下山之前,我爹就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这江湖盟主本也该师兄是你的,眼下正是缺人时刻,真不知道师兄你脑袋你都在想些什么。”丁瑶坐在君逸寒身边,终是把自己想了两个月都想不明白的问题问了出来。
君逸寒只是轻笑,并不答话。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眼下京都易主,在他人眼里,现在的自己就是前朝的皇子殿下,说难听点,就是前朝余孽。
兆贏在月余前颁布缉杀令,不论是否有人承认这份缉杀令,说到底,他现在就是一个通缉犯,那么恰巧‘师门’就在兆贏的势力范围内,那里的朝廷命官不是西凉之人就是已经向兆贏投诚的人。
他若此时接手‘师门’,只会给师门带来灭顶之灾,而江湖令……老实说,他确实是打过这个江湖令的主意,毕竟若是联合整个江湖的力量起来不可谓是不大的。
但是,在排除了不能连累师门的前提之后,这个打算实行起来并不容易,再者,江湖之人心性大都率性,若要他们如同军队一般严阵以待只听命一人怕是太过异想天开,而此刻,他最需要的,是可以指挥起来如挥己臂的力量,这么算来,江湖令能带给自己的,并没有多少实际好处。
“好啦好啦,你不愿说那就不说吧,只是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们现在要去哪,师兄?”见君逸寒许久不语,丁瑶再度问道。
君逸寒回过神来,刚想开口让她掉头回去,他是真的不想让师妹跟在身边一起冒险,连他都没有把握的未来,怎么能再让他人跟着受罪?
然而不及开口,远远的,却有谩骂声以及马蹄声传了过来。
“臭娘们……有本事再逃啊……”马蹄声由远及近,须臾,君逸寒便看到数十男子骑在马上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原本正在空地上休息的十来个壮汉整装站起,下意识向着君逸寒靠拢了过去。
离得近了,君逸寒这才看见在那些人影前面还有一个一身尘土的纤细身影,她看上去脚步虚软,若非身后追赶之人有意作弄,只怕连跑路的机会都没有了。
“救我!”那女子也是见到了君逸寒一行人,举手高呼。
“前面的人识相的话就赶紧闪开,这人是我们‘顾家军’要的,不想死的话赶紧滚!别妨碍爷办事!”女子身后一道嚣张喝声紧跟着响了起来。
草莽出身的邱虎最见不得这种语气,当下呸了声:“十几个带种的欺负一个姑娘家,还好意思嚷嚷,老子都替你们臊得慌!”
邱虎大嗓门惯了,那些人又离得越发近了,有耳朵尖的听了怒道:“还真有想死的自个儿撞上来了!”
“老子看找死的是你们才是!”邱虎大怒,抡圆了大斧便冲了上去。
君逸寒皱眉:“吴达,速战速决。”
不过都是些想趁着乱世发点不义之财的草寇,哪里禁得住这些战场上杀下来的猛虎,几个功夫而已,数十人便都躺在了地上哀嚎打滚讨饶。
“杀你们老子都嫌脏了手,滚他妈的蛋!”邱虎怒喝,几个眨眼,场上除了君逸寒等人便只剩下了数十匹劣马以及惊魂未定的女子。
君逸寒对着女子示意:“姑娘,无事了,适逢乱世,若非紧要至极,还是莫要孤身出门。”
女子满脸灰尘,待喘息初定,一双黑溜溜的眼眸却是紧紧盯着君逸寒不放,眸光带着些许不确定以及些许欢喜。
君逸寒并没有要注意到这些,他不欲久留,只是如此乱世,对着遭受如此困境的女子他总是带着丝愧疚,也不知,还有多少女子遭此变故,更不知,有多少女子可以幸运躲过,而这一切,他却有着不可退却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