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儒雅的书生模样的沈长白纵身将她不小心飞到树枝上的风筝取下的模样,有些人,只肖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但那些懵懂的岁月,那些誓言,都在曲终人散后被碾碎在马车轱辘里,蓦然回首才发现,君已成陌路,而她却成了这大墨最尊贵的太后。
太后回过神来,早已是泪流满面。造化弄人啊,如今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连小辈们都长大成人了,本以为他永远不会再想起自己,这段埋藏了多年的前尘往事会随着她埋进土里,原来他还念着自己,一生未娶。
“原来他一直一个人……”
太后擦了下眼泪,摘下她头上的玉冠道:“其实锦上珠只是哀家藏在这冠里的丹药,并不是指这顶玉冠,”她将里面的丹药取下,放到墨辰渊的手中道:“这药母后就给你了,都出去吧,哀家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儿臣同云清便告退了。”
两个人行了礼,便向外走去。只剩下太后一个人坐在那里,像是经历了百年孤寂一样沧桑,墨辰渊走到半路,回头望向这个高贵的,端正的女人,即使年过五旬依然是那么美丽。
他自小不太与她亲近,也曾为母后总是对他那么冷淡而伤心,却没想过母后原来也有那么多的迫不得已。
大概,母后是不想当这个太后的吧……就如同自己也不想当这个王爷一样。
沈云清也从话里话外听出了一些故事,她看着墨辰渊递给她的丹药,又看向一旁回头望着他的母后的他,有一种触动,将来的有一天,他们会不会也有那么多的无奈,导致无法在一起。
命运似乎从来不会因为你是谁而忘记捉弄你。
不过事情还算顺利,这蛊毒总算能解了,两人彻底松了一口气。
沈云清回到府邸,就将这枚丹药服下,不一会儿便感到钻心的痛疼,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间作祟,但这种强烈的感觉不到半刻种,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沈云清想,这蛊虫大概是死了吧,不知道殷南王那边是否能感受到。
这皇宫里的人,似乎都有各种各样的秘密,好在她马上就要去国子寺了,可以暂时离皇宫远一点了,她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心里想着太后今天的问话。
她似乎终于知道,为何师父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默默地叹息,眼里时常望着京城的方向,却不愿前往京城了。
大墨的秋,今岁来的太迟了,蒹葭白露,凝水为霜,踏着秋分的早露,沈云清一身月白色长衫,拿着纸扇,举手投足间自有仙风,施施然来到了国子寺,现在她的身份等于一个高等学府的校长。
不得不提一句的是,她的身后还多了一个小跟班,哦不对,也许是两个。
先是丞相府的千金林思思,她自从拜了沈云清为师后,就心心念念地想要来学琴,但是沈云清一直在宁州,所以她没有这个机会,最近她终于回来了,林思思便迫不及待了。
而且巧合的是,林思思正好是国子监的学生,这下她就有了更多接触师父的机会,于是乐不可支,听说今日沈云清第一天任职,早就在半道上候着了。
还有一个是墨小琬,她也是国子监的学生,本来听说沈云清要来当他们国子监做国子祭酒,开心地不得了,但又听闻那个自小和她不对付的林思思竟然拜了她喜欢的人为师,这让她怎么能接受。墨小琬气得跳脚,她要去给她添添堵,绝不能让林思思如意。
于是沈云清半道上便遇到了这两个正吵得不可开交的姑娘。这两个姑娘都是陵江美人榜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一个是红女侠女,一个是人间牡丹。现在两人一副嘟着嘴气鼓鼓的模样,沈云清看到此景,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为何不进去?”
墨小琬见到沈云清,眉开眼笑地挥着手招呼道:“沈先生!”
先生,便是国子监诸生对老师的尊称了,不过沈云清不算老师,她既不传道,也不授业,不过是个地位很高的虚职。
林思思也顺着墨小琬的目光看过来,看到是沈云清以后,立马开心地贴上去:“师父,思思在这里等着你呢!师父舟车劳顿,刚回来就来任职了,徒弟给您带了礼物!”
情敌给自己带了礼物……沈云清看着林思思天真的笑脸,右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一下:“什么礼物?我这刚上任,可不敢收受贿赂。”
“哎呀放心吧,哪有这么严重,思思送给师父的只是个香炉,可以安神助眠,不值钱。”林思思从包裹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香炉,献宝一样拿到沈云清面前。
“哼,不值钱还送,你以为沈先生是捡破烂的吗?”墨小琬在一旁冷哼一声,一脸的不高兴。
墨小琬张口便怼,这话沈云清听了都忍不住扶额,这个比喻……不过即使墨小琬不说这话,沈云清也不会收。
林思思顿时黑了脸色,她跺了下脚,气呼呼地回嘲过去:“要你管,这是我师父,又不是你师父,我想送什么便送什么!总比你空着手强。”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空着手了,我只是今天没带好吗!本公主送东西哪能和你一样随便,可不得好好想想。”墨小琬也不是好说话的,接着就回击。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沈云清赶紧制止住,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哼,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我就不和你吵了。”
“谁要跟你吵呀,你以为我是来跟你吵架的?我其实是专门来提醒沈先生的,国子监的那帮监生听说来了个新祭酒,指不定在出什么损招来恐吓先生呢。”
监生,就是学生,统称诸生。
沈云清纸扇一收,挑了下眉,原来学生给老师给下马威的惯例自古就有,也不知道古代学生的招数都有什么,她还有点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