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雾歪着脑袋思忖了一会儿，实在没觉得有什么可说的。
路上遇到的不过是一些杂碎而已，他们都不放在眼里的，不过小少年眼睛里亮晶晶的，好像确实很想去听她讲故事。
阿雾只能信口胡诌几个险情，他听得一脸认真，总是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少女编的故事简直漏洞百出，仔细去听只怕要笑掉大牙的，但是令宵很配合，她也收起了平日里的恶声恶气，难得耐心了很多。
这约摸也是素尘在清除记忆的时候，有意施加的暗示。少女原来也会对他流露出那么温软可爱的一面，有时说到兴头上，直眯着眼睛笑，那眼角弯弯翘翘的，好像一只漂亮的小狐狸。
这样静谧的夜，安适的场所，耳边是烛火燃烧发出的毕毕剥剥的轻响。
令宵忽然就觉得心里很平静。
“明早还有事情，熄灯了！”少女点了点他额头，友善地笑笑，“你也早些睡吧。”
……
阿雾说不出来心里面的违和之处，她只是莫名觉得，她应当是彻底冤枉了令宵。
他作为小徒，确实很讨人喜欢。
而且回青崖的路上，素尘还特地同她提过一件事，身为灵修，应当坚定自己的道心，道心稳固则邪魔不侵，道心不稳，则易被邪魔夺舍取代。
阿雾立刻就犹如肩负了重大使命一般，不是让这孩子未来成为多么强大的人，而是要去引导他一心向善，使他免受邪魔歪道的侵扰。
她的态度有了转圜，正合令宵的心意。
次日晨会，二人也是一同出席。
昨日试炼有部分人受了点轻伤，薛璟便是，他面色看起来苍白憔悴，眼下是未睡好而残留的乌青，直到看到阿雾，他的眼睛才有了那么一丝亮光。
阿雾很关切他的情况，拧着的眉头让令宵觉得很不舒服。
“师父。”他喊了一声试图吸引注意，然而阿雾理都没理，只专注同薛璟讲话。
小少年渐渐捏紧了拳心。
他不知什么是争风吃醋，只是眼里不想看见这一幕罢了，而那红衣高挑的女子忽就出现在他身后，摸了摸他的脑袋：“哎哟，你师父又不要你啦？”
令宵回过神，眼眸黑沉沉地凝视着她。他认得这女人，是阿雾昨日的队友之一，是个结丹期女灵修，年纪不大，但为人爽朗通透。
他却痛恨这种通透，好像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心事，知道了他存着哪些不堪的心思。
“慕情，你也是来抽签的么？”阿雾倒是注意到了她，并且飞快到她身边，抱住她胳膊，跟撒娇一样，“要是我们两个对上，你可得放点水啊，别叫我输得太难看。”
原来是在求这个。
“明白，打个有来有回就行了。”铁慕情很无所谓。
然而事不遂人愿，阿雾的第一场，对上的乃是天山派门下弟子厉简修。
前面薛璟对的也是天山派，在身体未完全痊愈的情况下将对方打了个落花流水，天山派掌门哪里坐得住，势必要狠狠虐回来，而那厉简修因带了点蛮族的血统，个子得有九尺高，身形又那般魁梧，拿着狼牙棒站在那里，巍峨得如同一座小山。
阿雾上台之前，腿都忍不住有些打颤了。
但是看客们却是很不一样的反应，一个个的反而在欢呼期待。
猛男对上美娇娥，确实颇有看点。
最终经不过催促，加上阿雾也确实不想给青崖宗丢脸，遂硬着头皮上了擂台。
她的剑之前折断，素尘帮忙重新淬炼，如今看上去光洁如新，剑身还偏细软，适合女子用。
双方相互点头致意，洛雪衣恰好是这场比武的仲裁，她担心阿雾，更怕天山派肆意报复，遂反复强调“点到即止，不可滥伤同门”。
厉简修不屑地哼了一声，瓮声瓮气的，仿佛雷电轰鸣：“俺晓得了，只是俺这狼牙棒不长眼睛，赫连姑娘还需得自己悠着点。”
阿雾倔强性格顿时上头，她不想刚开始就输了阵势，毕竟她站这里，代表的就是青崖门的脸面，而不仅仅是她自己。
“赐教了。”
大棒抡来，昏天黑地。
阿雾堪堪闪躲出去，离地上的凹陷不过半个脚尖的距离，她空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道：“天山派在哪招的你啊？咱们这可是斗法，你居然想靠着蛮力?”
这话不说还好，说出来了，倒像是戳中了对方的痛处。
厉简修其实不久之前还在部队打仗，他没什么修仙的天分，唯有气势看着骇人，可是相处久了，师兄弟便也就发现了这一点，并时时拿来取笑。
“干！能锤死你就行，管什么法术不法术的！”他怒吼道，拔起陷在地上的狼牙棒，又是狠狠挥过去。
阿雾虽然修为不高，但是身法还算巧，捏了风咒飞在上空，又在自个儿身上压了一招千斤顶，这才如同坠石一样飞速下落，正好骑在那大块头的脖子上。
厉简修的脖子都差点咔嚓断成两节，当即就摔了个马趴。阿雾将软剑抵在他脖子口，挑眉道：“你服不服?”
厉简修挣扎了好几下也未能成功，努力的样子惹得其他门派的灵修们哈哈大笑，他越发觉得屈辱，但是少女好整以暇坐着，垂眼打量他。
“乖乖降了吧，拖久了才更加难堪不是么？”
她不怎么同情这人，毕竟对方刚开始也没打算放过她啊。
更何况她一下场，千斤顶就得失效，所以还得等结果定论才好。
“我降了！你赶紧下来！”大块头咬着牙，目眦欲裂，但也爽快答应。
洛雪衣遂也放下心来，夸了她一句：“阿雾进益了不少，会动脑筋了。”
阿雾吐舌，觉得有些羞赧。
她跳下台来，动手理了理衣裙。她的小徒这时候居然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枚银簪子。
阿雾摸了摸发髻，许是刚刚用风咒的时候不小心，将簪子吹落了。
“谢……”那话未说出口，耳畔却有一阵疾风落下，与此同时令宵也喊了一声小心，迅速地到她身边，将她一把推开。
而他自己，只堪堪避过厉简修投掷过来的狼牙棒，左边脸颊刚被擦了道血痕，却瞬间被修补不见。
无他，要是阿雾再同他一起受伤，众目睽睽之下，那可真是洗脱不清了。可是这件事情，他却没打算轻飘飘放过。
厉简修还在台上，狼牙棒已经脱了手，明明是他输了不服气，想要伤人，可是现在他却陡然哀声嚎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