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门内比试，如期结束。
参加比赛百十弟子，如今只剩下最后八人，除罢北擂之外，修为皆已到了琴心境。
结果本该如此，半年前试金会入门弟子，还有下次比试机会，而每次门内比试最后站到观云擂上的，无一不是同辈之中佼佼者。
如此看来，以凤初境修为能闯入第三轮的云旗，反倒应证了那推动天磨的传闻。
大角峰山脚下，柳听枫与百里牧歌并肩缓步，在青苔蔓延的石路上悠然前行。
百里牧歌一如往常那般目不斜视，好似湖中天鹅，表情平静。
柳听枫则是不见了最近一直笼罩脸上的淡淡阴云，重拾笑颜。
凡从她们身旁经过的弟子，全都低头匆匆走过，待到她们身后又齐齐回头，恋恋不舍地注视两人背影。
一人已是绝色，两人并肩更是省却人间无数。
“牧歌，你手上的伤，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陪你去小角峰？”
“不用。天海峰有药。”
柳听枫撅了噘嘴，似乎有些不满：“你还是老样子。”
“怎么？”
“没什么。”柳听枫挽住百里牧歌手臂，凑近几分，“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破了琴心境。现在这天海峰上，恐怕在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你一样有如此天赋的人了。”
百里牧歌闻言，脑海之中不自觉浮现出那张带着坏笑的脸。
天赋吗。
若是那家伙本事被人知道，现在天海宗怕是要乱成一锅粥了。
柳听枫侧过脸，看着百里牧歌，忽地露出惊讶表情。
百里牧歌似乎永远抿成一条线的唇角，微微翘起一道弧。
“牧歌，你……笑了。”
“嗯？”
百里牧歌先是一愣，接着一惊，转而皱眉道：“你看错了。”
柳听枫见她这幅模样，顿时露出小狐狸似的坏笑。
“怕不是想起来谁啦。”
“跟他没关系。”
“我还没说是谁。”
“……”
柳听枫对百里牧歌熟得不能再熟，看着她越来越纠结的表情，知道见好就收，笑道：“话说，云公子竟然能凭凤初境进到第三轮比试，果然是推得动天磨的人。”
不说还好，一说百里牧歌顿时想到今日北擂，云旗与戎菲那场比试，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那家伙，只是运气好。”
柳听枫闻言，知道百里牧歌已是到了极限，只是暧昧坏笑，不再开口。
两人不紧不慢，终是走到要分别时候。
“我要回天海峰了。”百里牧歌停下脚步，“还有事要与师父禀报。”
“是吗。”
柳听枫松开挽着百里牧歌的手臂，点了点头，似乎欲言又止。
百里牧歌见状，柔声问道：“又怎么了？”
“你说，我真的能拿到两仪叶吗。”
柳听枫原本星星一般闪亮的眼，再次黯淡几分。
百里牧歌心中一阵酸痛，声音更温柔了几分。
“一定可以。”
“可我比不过牧歌你……”
“一定可以。”百里牧歌打断了她。
柳听枫抬起头，片刻之后终是露出笑容：“嗯，我会加油。你先回去吧，我再转一转，等下就回天海峰找你。”
百里牧歌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抬手摸了摸柳听枫脸颊，什么也没说，转身向天海峰走去。
柳听枫就站在原地，一直到百里牧歌身影消失在石路尽头，才叹了口气，向一旁小路走去。
她确实被家人保护的很好，她也许不谙世事，可她不是傻子。
百里牧歌行事认真，但对虚名并不在意，若是可以，她不会在今日暴露自己已至琴心境的事。
她之所以如此拼命，全是为了自己。
那句“一定可以”，不是说给柳听枫听的，而是百里牧歌说给自己听的。
柳听枫紧咬嘴唇，终是不再掩饰眼中落寞。
牧歌是天才，可她不是。
能进第三轮，已是运气眷顾，再走下去，柳听枫也不知道自己能到哪一步。
可若真的让牧歌替自己拿到魁首，换来了两仪叶，又能改变什么？
不是魁首，便无法成为入世弟子。
为父亲续命五年，也只是在天海峰看五年云，听五年风。
她依旧是那个乖乖的柳家大小姐，那个对谁都很好的师妹，那个撑不起柳家的精致人偶。
“我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
柳听枫低头，轻声呢喃。
她胸前衣襟，忽地被什么东西打湿。
柳听枫很快察觉自己失态，连忙揉了揉眼，深吸一口气，看向四周。
到这会儿她才发现，自己已是走到了青竹峰山脚下的树林之中。
青竹峰本就少有人来，此处树林更是人烟罕至。
“该回去了。”
柳听枫整理了下衣裳，正要转身离开。
从一旁树林深处，忽然传出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一阵压抑的呻吟。
“嗯？”
柳听枫有些好奇，不自觉向那片树林走去。
等走近了些，自枝杈空隙间，隐隐可见几个人影晃动。
有声音传来，分外熟悉。
这是……
柳听枫瞪大眼睛，脚步轻了几分，一直走到可以看清那几人模样的地方，静静停下。
不远处空地上，一个微胖的少年跪坐在地，脸颊有些红肿。
在他身前，三人锦衣华服，趾高气昂。
柳听枫瞳孔猛地缩起。
这几人，她都认识。
跪坐在地的，是青竹峰那个叫做诸鸿的胖胖师兄。
站在他身前的那人，是明泊。
他们在干什么？
“没想到，你那个师弟还真有些本事。”
明泊并未察觉四周有人，只是冷冷看着诸鸿：“劳元良分错了也就罢了，他一个凤初境的废物，竟然能连过两轮。下一轮要是再过，我安排好的计划就全都打乱了。”
诸鸿只是低头，拳头紧攥，却一言不发。
“啧，跟个哑巴一样。”明泊皱眉，走到诸鸿身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脸颊，“说话。”
“我已经按你说的，把洗髓的机会给了你，你也答应我不会再找小师弟的麻烦……”诸鸿低头，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明泊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诸鸿。
接着他忽地抬脚，狠狠踹在诸鸿胸口。
柳听枫下意识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喊出声。
诸鸿身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勉强停住，身上沾满尘土，模样狼狈。
“现在是他撞到枪口上的。”
明泊缓缓蹲下，目光阴冷如蛇。
“你是咸州人，所以我已经告诉过你，不听话到底是什么下场。”他看着诸鸿，露出冷笑，“你爹妈，守着的那几亩田要是没有了，你猜他们会不会笑得很开心？”
诸鸿攥紧拳头，紧咬牙关。
“哦对了，你还有两个妹妹对吧。”
诸鸿脸色一变，慌忙爬起，却又踉跄跌倒，忙不迭开口：“别……别，她们还小，还小……”
“那就乖乖听话。”
明泊眯起眼，一字一顿：
“打断云旗的腿也好，敲断他的脖子也好，明天大角峰顶上，别让我看到他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