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碎片,好似冰块般一片接一片落下,叮叮当当散落一地。
顾玉堂怔怔举起手中剑柄,半晌之后才看向擂台对侧。
可那里已经没有对手了。
“胜……胜者,天海峰百里牧歌!”
执教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赶忙宣布结果。
但已经没有什么人关心这场对决的胜负了。
他们的注意力,早已被那缓步走下擂台的少女,牢牢吸引。
惊世骇俗。
唯有这四个字,可以形容方才百里牧歌那一剑。
快,准,狠,绝。
虽只有一剑,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百里牧歌所用,并非天海宗引以为傲的星月剑法。
凌厉更盛,却偏偏好似九天烟云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牧歌她……”柳听枫微张嘴巴,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百里牧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云旗则只是笑而不语。
三年琴心境,又是剑峰得意弟子,说一句“天才”也不为过,心高气傲在所难免。
可顾玉堂若是天才,那百里牧歌便是天。
尽管她只出一招,可云旗能够认得出来,百里牧歌所用,便是断桥下那威势无穷,变幻莫测的云门舞。
十万邪兵奈何不了她,一个小小的琴心境弟子,自然不在话下。
话虽如此,以凤初境破琴心境,若不是顾玉堂大意,也绝不会这么容易。
“看什么呢?”
百里牧歌走到柳听枫身前,见她一副呆呆模样,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柳听枫吃痛,这才回过神来,抬头不敢置信道:“牧歌,你……断了他的剑?”
“不过是这柄龙渊,锋利了些罢了。”
百里牧歌看向腰间龙渊,避重就轻。
一旁云旗自然懂得是怎么回事,挑眉而不言语,意味尽在其中。
“怎么?”百里牧歌见他表情,蹙眉道。
“没什么,只是佩服。百里姑娘,刚才当真是好剑,好剑啊。”
“你……”
百里牧歌听他指桑骂槐,顿感胸前一阵气闷,强忍恼意冷笑道:“怎么敢跟你比。你若是用剑,定是天下第一剑,到时候人剑合一,可就是当之无愧的‘剑人’了。”
“呵呵,可惜我不用剑。剑人二字不如由你收了如何?”
两人大眼瞪小眼,皆是皮笑肉不笑。
柳听枫看了看云旗,又看了看百里牧歌,忽地捂嘴“噗嗤”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很少听到牧歌你说这种话。”柳听枫摇了摇头,眼睛笑成弯弯月牙,“两位的关系可真是好呢。”
“关系好?”
云旗和百里牧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摇了摇头。
就在柳听枫正要再开口时候,忽地从三人身后,传来低沉男声。
“大小姐,百里小姐。”
柳听枫表情一僵,回过头去。
云旗也转身,顺着她视线看去。
方才观战台上,滚云文下端坐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
在他身后,那两个身着长袍头戴兜帽的随从,仿佛影子一般悄无声息。
“沈叔。”柳听枫抿了抿嘴唇,再次露出笑容,“家里的事,辛苦你啦。”
“大小姐哪里话。沈某本就是柳家家臣,为了柳家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被称作沈叔的男人低头,神色恭敬而认真:“夫人最近在天禄处理些事情,老爷身体抱恙,所以就让我来天海宗代他们看大小姐比试。您方才在擂台上,可真是为柳家长脸了。”
“是吗。”柳听枫眼神,暗淡了几分,“有劳沈叔了。”
云旗听到两人对话,心中了然。
难怪看这男人与柳听枫面相并无半点相似,原来并非是她父亲。
只是看柳听枫表情,怎么有些不对劲?
不过很快,云旗就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大小姐,门内比试过后,之前家书当中给您说的事,您也该有个决断了。”沈叔顿了顿,终于抛出正题。
听到此话,百里牧歌皱了皱眉头,开口道:“男女婚嫁,本该你情我愿。而且听枫才不到十五岁,现在就定下婚约,太早了些。”
“百里小姐,我有句话,可能有些不中听。”
沈叔看向百里牧歌,面容一如岩石般冷峻:“您能毁了与蓬莱岛的婚约,是因为百里家还有凯歌和轩歌二位少爷。可柳家,就只剩下大小姐了。”
“你什么意思?”百里牧歌微微眯起眼睛,“听枫不嫁,便撑不起家门不成?明泊也不过大她几岁,男的就这么了不起?”
沈叔低头不言,可这番姿态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女人,确实不行。
百里牧歌皱眉,正要再开口,可柳听枫却挡在她身前,抢声道:“沈叔,我知道了。这些事,等门内比试结束,我会给爹爹一个答复的。”
“明白了。那这段时间,我便好好记下小姐台上英姿,回去说与老爷听。”
沈叔又看向云旗,并未多言,只是以平常礼数点头,转身离去。
“我该走了。”
柳听枫朝云旗和百里牧歌轻轻摆摆手,微笑开口。
只是那笑容比起方才,似乎多了几分苦涩。
百里牧歌看在眼里,却少见地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待柳听枫身形远去,她才看向云旗:“你比试输了?”
“让你失望了,勉勉强强过了关。”云旗耸耸肩。
百里牧歌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但很快又藏好,略作犹豫,向云旗身旁走近了几分。
“你干嘛?我可不喜欢女人,别来硬的啊。”云旗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后退一步。
百里牧歌没有理会他这胡话,而是压低了声音,在他耳旁轻声道:“你觉得那个人,有问题吗。”
“那个人?”
“沈叔。”
云旗先是一愣,接着看向观战台上那面滚云纹大旗。
“他是柳府大管家,与柳伯年岁相仿,自幼便服侍柳伯。柳家大半产业,都有他运作身影,也是柳伯最信赖的左膀右臂。”
“既然如此,你怎么觉得他有问题呢?”云旗挑眉。
“明家家主与柳伯关系好,可沈叔对他而言如何都是个外人。柳家若真是要依赖明家帮扶,你觉得他还会有当今地位吗?”百里牧歌表情认真,“听枫视他如家人,就算柳伯真的走了,沈叔服侍听枫,待遇比起现在也只强不差。”
“说不准人家真是为了柳家好呢。”云旗不以为然。
“……你是这么觉得吗?”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云旗。”百里牧歌又走近一步,两人几乎呼吸相闻,衣袖相交。
一股熟悉的铃兰暗香,盈满云旗鼻尖。
“帮帮我。”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