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姨不知道的是,关辰溟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他今天去县衙附近走了一遭,不仅打探到了县太爷的户籍及外貌特征等情况,还得知了另一个情况。
原来,并不是所有前去告状的百姓都能见到县太爷,也并不是所有的案情都在上公堂审判。
大多数时候,前去告状的老百姓能见到的多是县太爷的副手县丞,有的是甚至只会是师爷。
判案的地点更是随便得很,根本没有必须在公堂上才能开审的说法。
关辰溟虽然18岁才入红尘,但关家那样的家族,就是世俗界的其中一个染缸,他不过才还俗一年,就已经基本将俗世间的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所以,对于状告之事,还是有些许了解的。
眼下,见到这么奇葩的审案规则和判案程序,关辰溟曾有过不解。
之后,才旁敲侧击地从县衙附近茶馆的食客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因由。
将心头的思绪压下,他看向马姨,认真地道。
“其中的因由说来话长,马姨,您确定高家去告状的时候,给他们审案的就是县太爷吗?”
马姨被他问的一愣,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难道自己一贯以为的想法是错的?给高家审理案件的不是县太爷?
“少爷,我这……这我也不太确定,村里也没传出给高家审案的到底是谁,我就下意识以为……难不成,给高家审案的不是县太爷?”
关辰溟不置可否地道。
“目前我也只是猜测,到底是如何,还得问过高家人之后,才能知晓。”
马姨点点头,之后又觉得不对,忍不住问道。
“少爷,那您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审案件的有可能不是县太爷。
关辰溟看看她,又看向同样一脸疑惑的蓝明玥,想了想,索性将自己今天打探到的情况跟她们说了。
听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马姨一下就肯定道。
“这么说来,给高家审案的定然不是县太爷本人了,或许,县太爷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情况。”
关辰溟的神情未变,还是用刚才的口吻道。
“是或不是,其实并不重要,此时更重要的是,”
说着,他顿了顿,眼神在马姨脸上扫过之后,才道。
“更重要的是,高家还想不想跟他家孩儿讨回公道。”
马姨根本想都没想,话就脱口而出。
“那肯定是想的,高家可是被毕付仁那家害得够惨,连香火都绝了,这口气换做是谁,都不能咽下。
高家婆娘我接触过几次,平日里,她那性子看着软弱可拿捏,但涉及到大事时,都是分毫必争的。”
关辰溟轻轻点头。
“既如此,马姨您有没有想法邀高家,如果可以,再加上其他曾经被毕付仁一家欺压过的人,你们一道将毕付仁告上公堂呢?”
马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又暗淡了下来。
“高家婆娘那边,我应该有些把握能说通,但其他人”,说着,她脸上带上了些许苦涩。
“其他人不见得有这个勇气跟毕付仁对付公堂。
少爷,有些情况,您可能不太清楚,村里的人,跟京城那边的人不一样,在这里,平日吵架的时候,大伙儿都喜欢将报官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但其实,绝大多数骨子里,都是怕见官的。
我就算知道有哪些人曾经被毕付仁那厮欺压,但却没把握将他们说通。”
关辰溟微微蹙眉,问道。
“为何不能说通?”
马姨看他似乎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好像有全听懂了,看着关辰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马姨,关辰溟的意思是说,既然咱们有望能够打赢官司,那些人为什么不愿加入告状的队伍?”
一旁的蓝明玥看她这副模样,脑袋一转,便知道了她意思,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果然,听了蓝明玥的话之后,马姨眼中的疑惑散去,不过还是忍不住跟关辰溟确认。
“少爷,姑娘说的是真的吗?”
这下,换成关辰溟怀疑马姨没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他记得自己刚才有提过这方面的问题。
不过,迎着马姨那充满希翼的眼神,他还是点了点头。
“确是如此,我有八九分的成算,能胜诉。”
话毕,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往日之事,虽确有其事,但因其不是重案要案,早就过了诉讼时效,是没法再告上公堂的。
而您如今的情况,整体来看,其实只有两件事情。一件是他伙同欺压您家的生意,以及怂恿亲家撞上您儿子致儿的事情。
这两件事的起因都是为了让你点头答应填房之事,其实,说白了,两件事中,只有致儿这件事能告到公堂上去,其他的事情,因无法提供切实证据,您只能先吃个闷亏。
而仅凭致儿这件事,是没法让毕付仁受到严惩的,充其量,也就只能判他毕付仁纵容亲戚伤害他人之罪。
这不算什么大的罪罚,对于毕付仁而言,可能会有些影响,但也就那一点点而已,根本就耗不动他在村里的地为。
所以,我的意思是,若是可能,咱们尽可能联合更多人,一同将毕付仁告上公堂,这样做,不仅提升了胜诉的几率,更是一次性将此时可能引起的后顾之忧解决。”
关辰溟将眼下的情况细细地剖析了一遍,说完这段话之后,他下意识地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好几口。
相处了这么些天,这是蓝明玥第一次看见关辰溟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心中微微惊讶的同时,不由得往马姨看去。
马姨早在关辰溟说有就八九分的成熟能够胜诉时,就已经被他说服了。
接着有听了一番细致的分析,她更是发自心底赞同关辰溟的想法。
只见她狠狠地点了点头,一反之前的犹豫不决,果断地道。
“我明白了,少爷,我明儿……不,我今晚就去找人,一定劝他们加入咱们的队伍,让毕付仁那人从里正位置上滚下来。”
在马姨看来,把毕付仁的里正之位撸掉,那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关辰溟嘴角微微勾起,没有反驳她的话,端起茶杯,又抿了几口。
于是,晚饭过后,马姨也顾不得天色已全黑,匆匆去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儿子之后,又急匆匆出了门。
第二天一早,当关辰溟带着死磨硬破一定要到跟着一道去县城的蓝明玥出门时,门口赫然围着了好些人。
看到这些人,打算亲自送两人上车的马姨神色微讶,快步上前跟那些人打招呼。
“三大爷,您和几位叔伯兄弟这是?”
她的话是对着人群中最显眼的一个老汉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