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墙壁,浅色的窗帘,木质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花,里面插着一束淡雅的花朵,阳光从窗户中透过,如隐若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消毒水味,病房里安静得掉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
宁夕夏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程度可以和白色的被单相媲美。
祁云夜、祈夜楠都在守着她,宁夕夏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过了很久,医院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一身白大衣的舒窈出现在这病房里,只是她到底是与与此处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那原本动也不动的身体,在听到脚步声突然地僵硬了一下,然后勉强转动自己的身躯,脸上焦虑一片,生气混合着自责,已看不出平日稳重的样子,只有那一双幽深如黑洞的眼睛,依然闪烁着冷漠的黑芒。
祁云夜这时已经像是忍了很久了,开始有些和平时不一样。
祁云夜将宁夕夏的手好好地塞回被窝里,身子向后转去,沉默了很久,过了老半天,才抬眼和舒窈对视,眼神是出人意料的冷淡,“你长脑袋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高点吗?”那声音很平静,声调没有一点起伏,平静得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我……”纵然舒窈好似是没做错什么,但祁云夜的眼睛依旧是死死地凝视着她,目光阴沉凛冽。
舒窈长这么大,还没有谁敢这种眼神看她,而祁云夜那愈加阴沉的眼神,直接暴露了他的心思,他想杀她的感觉。
到了后来,一直显得沉默的祈夜楠却说:“舒窈,夏夏又有什么错,你至于逼的她去死吗?”
舒窈心里一怔,她也没想到宁夕夏会做的这么绝情,也亏她想得出来,自杀,她以为她自杀了,她们一众会高兴吗?!她是想让主人格的宁夕夏回来,但她也确实不想她去死。
祁夜楠蹙眉,眼睛轻轻地瞥了一眼舒窈,然后才继续道:“现在这份局面莫不是就是你想看到的?这一次,你真的太过分了!”
舒窈微微低头走近了病床,看着躺在病床上好似没有任何生气的宁夕夏,眉头皱的更深了。
“还满意你看到的吗?”祁云夜的语气满是轻慢和嘲讽。
舒窈被如今的场面给吓到,却故作镇定地翻开着她手中都病历本,然后才道:“放心,夏夏没什么事,之前只是有些过激了,等她醒来就好了。”
祁云夜嘴角露出一丝轻笑,好久没喝水的嗓子有些干涸,嘶哑的嗓音,在舒窈耳朵里显得有些刺耳:“舒窈,是个人这些年心也该暖了吧?”
纵使是为了要完成她弟弟的心愿,但这几年过来,夏夏是怎么对她的,她心里清楚,怎么着也会有一丝丝不忍吧。
祈夜楠当然是站在自家人这边的,她不合场合地笑了,还笑得那么温柔美丽,像一朵洁净的莲花般无害,只是那说出的话却如此恶毒:“舒窈,就是条狗,我给它这么久吃的,它也会对我摇尾巴,结果你呢?还真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做人不能太自私了,你也不想问问她们的想法。既然她当初选择沉睡,那就说明她不愿回来,你为什么要逼她回来。你以为她回来以后会感谢吗?不要做梦了,她什么人你不清楚吗?!”祈夜楠冷笑一声,却牵扯到了肚子,微微有些不适,扶着沙发坐下去缓一缓。
舒窈也是瞬间就冷了脸,道:“那你还是得承认她才是主人格。主人格最后还是会吞并掉次人格的。”
祈夜楠当然知道这些事实,但所有事不能太绝对不是吗?!
祁云夜目眦欲裂,若他不是顾及到她是夏夏的闺蜜,若他不是看在舒瑜棋的份上,若他不是考虑到之后可能会用到她,他一定不惜一切代价,不管不顾,也要杀了眼前这个女人。
“舒窈,趁我还好说话时,给我滚!”
宁夕夏的昏迷,祈夜楠的失望,祁云夜的冷情从舒窈血丝满布的眼前划过,而她再没说过一句话,因为她明白这个时候所有的语言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宁夕夏还未醒过来,仪器上却在疯狂地叫嚣着,祁云夜去询问医生了,病房里只剩下祈夜楠。
“舒窈舒窈,你快救救夏夏。”
看到舒窈的身影,祈夜楠就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死死地扣着她的手臂,语无伦次地恳求着:“求你救救夏夏,她是我们的夏夏呀!”
太过激动的情绪,让祈夜楠呼吸困难,脸色惨白、心跳急速,而禁不住情绪的激动对她孕有小生命的腹部带来了反抗,腹部隐隐传来一阵阵抽痛。
“舒窈,一定要把夏夏给抢回来,求你啦!”忍住腹痛,祈夜楠看着舒窈,噙眶泪水,她的眼显得分外清明。
“我知道,你放心!”祈夜楠瞬时安了一下心,然后急着出去找祁云夜。
“大哥,快回病房,夏夏……”祈夜楠刚欲说完整句话,却看到一直稳重的大哥,猛然丢下手里的单子,满脸焦灼,还带着一丝无措,往宁夕夏的病房而去。
祈夜楠看着祁云夜的背影,嘴巴歪了一下,冷静时候比谁都冷静,激动的时候,也是比谁都要激动。
不过,这种时候,也是应该的,要不是她肚子里有孩子,她也会这么激烈地飞回去的。
强压下一再颤抖的心,控制住一再抖动的手,舒窈也是苍白着脸,眼眶泛红,冷静为宁夕夏做着急救cpr。
一分钟,两分钟,一阵水光划过舒窈的眼。
“夏夏,夏夏?快醒醒,不要睡觉!你忘了你还有祁云夜了吗?!他在等你,所以……千万不要睡着了。求求你,……求你……”眨去眼底的酸涩泪意,忍住心底的悲,心底的痛,舒窈咬着牙,抿紧唇,跨跪在宁夕夏的身上,不断地不停地为她做着急救。
“夏夏,醒过来啊……不要离开我,拜托,求你……”
三分钟、四分钟……
乃至五分钟过去了,舒窈的眼湿透了。
“宁夕夏,你不要这么讨厌啊……快醒过来……你忘了还有人在等你嘛!快回来!”宁夕夏不能就这样子离开,这样的结果她不会接受的。
舒窈情绪悲痛,泛红的眼,划过一道道水光。
她做得双手发麻、发痛,做得眼泪盈眶,但她依然持续地做着,一分一秒也不敢停手。
“夏夏,我错了……你别这样,你快回来……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不断地努力,不断地祈求,强忍心中悲痛,舒窈不停地为宁夕夏做着cpr。
可,那依然毫无生命气息的身子,让她……
“宁夕夏,你听到没有?”再也忍不住心底的哀恸,舒窈泪水盈眶,放声狂吼,“回来、你快回来啊!”
祁云夜回来的时候就看着舒窈迫切地在救着她,看着床上毫无一丝生气的宁夕夏,他的全身终于止不住地颤抖着。
“救她,舒窈,求你救她!”红着眼眶,祁云夜情绪激动,放声狂喊着。
一批批医生进来,病房里顿时出现一阵混乱。
“赶快手术室,快!”
“救她,无论如何,舒窈你都一定要救回她!”望着依然昏迷的宁夕夏,苍白而无血色的颜容,祁云夜一再颤着的心,狠狠地抽痛着。
“救她……求你……求你为我救回她,求你……”根本无法想象以后失去她的日子,眨去眼中水雾,张着泛红的眼,看着眼前的医护人员,祁云夜低沉的嗓音,微微地颤着。
曾几何时,祁家大少需要这么卑微地乞求着别人,他从不求人,但为了宁夕夏,他愿意,他愿意恳求所有能为他救回她的人。
宁夕夏就是祁云夜的赖以生存的空气,没有她,他会窒息而亡的。
明明是大夏天,可身体的痛,心里的痛,让祁云夜却满脸,满身都是冷汗,一阵一阵撕裂般的心痛,让祁云夜连呼吸都感觉是痛的。
似是听见了他们一群人的呼唤,宁夕夏的心,跳了,丝丝微弱气息在她胸口缓缓凝聚。
有救了,她呼吸了!
狂喜涌进心,放心地把她交给师兄,师兄最擅长这个,相信他不会出错的。
好久过后,宁夕夏终于转回到了普通病房。
祁云夜被祈夜楠赶回去洗漱,让他整理好自己再来换她,原本祁云夜是不想走的,他还没看到她醒来,不过被祈夜楠过于的强烈,还拿宁夕夏醒来看见他这幅样子会嫌弃给说回去了。
“祈,夜,楠……”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充满了冷漠。
祈夜楠迅速转头,看见本来好好休息的宁夕夏出其冷静地靠在病床上,双手闲适地搭在一边,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夕夏?”祈夜楠的手心已经出了汗,有些不相信地和宁夕夏对视着,放在桌子边角的水杯随着她的动作摔倒在地毯上,水迅速洇入其中,最后什么也没留下,通通被吸收掉了
宁夕夏不再面无表情了,微笑着迎上了她的目光,“怎么,老朋友这么久没见了,就这样欢迎的?”
看着宁夕夏如此平静的面庞,也是这张脸庞,曾经的她是如此的温柔,如此的温情,可是现在,就在祈夜楠的面前,宁夕夏平静地看着她,平静地注视着,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言从她口中缓缓流淌出来,祈夜楠的心突然一阵冰凉,透彻心肺的冰凉!
“你怎么会?”
“怎么出来的是我,你想这样说是吗?”
祈夜楠美目微瞌,唇角微压,并不答话,但脑中也开始思考,夕夏怎么会出来,那夏夏呢?
她这副失了魂的样子被宁夕夏看在眼中,倒有些有趣。得不到她的回应,宁夕夏继续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小酌一口,果然还是外面的空气好。
“阿楠,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我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格!嗯?”宁夕夏随意地撩了一下黑色的发丝,她双眸环视一圈,最后才将视线落回到祈夜楠的身上。
淡淡一瞥后,她收回了视线,“怎么,我离开了太久了,久到你们都只认定了她是宁夕夏了!?”宁夕夏语气里的不满似是要溢出来一般。
真是可笑啊,明明自己才是主人格,却不成想他们要的只有副人格。
“我睡了太久了。”
“现在,我回来了!”宁夕夏高仰下巴,眼神满含对这个世界的嘲讽和不屑,或者准确来说是对他们。
祈夜楠咬了咬唇,说:“那夏夏呢?她怎么办?还会出现吗?”
周围的气氛瞬间冷凝了,直至顾善出现了,宁夕夏也没有说过话,只把她交给面前这个男人,在她之前的印象里,他们好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祈夜楠不想和她待在一起,自己就遂了她的愿,交给他自己也可以稍稍放点心。
顾善没想到见到祈夜楠时她的表情是这副样子,有些惊慌失措。本来想着大概是宁夕夏出了什么事情了,可是宁夕夏好好地躺在病床上,反倒是她更像是出事的那一个人。
“宁夕夏,我先送楠楠回去。”
“她交给你了。”宁夕夏垂眸自嘲笑了下,“她现在应该也不想见到我。”
她以为她会不在意这些的,毕竟这种眼神她见得都快习以为常了,不是嘛。
“我把她交给你了。”宁夕夏突然倾过身去,忽然弯唇笑了笑,“后面你想干嘛,都随意,毕竟你们是男女朋友。”
有些微笑就像创可贴,虽然掩饰住了伤口,但是心痛依然。
祈夜楠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让她如何能甘心?又教她如何能再平心静气的接受?
紧握着十指,她的心似也被人紧紧揪住地疼了起来、痛了起来……果然,那个宁夕夏真的回来了,她根本不记得之前的事了,不记得她和顾善结婚了,不记得她怀孕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顿地,再一次来自腹部的疼痛,让祈夜楠光洁的额头上冷汗直沁。紧捂住疼痛的腹部,她神情痛苦,眸光凄怨地凝进宁夕夏的眸光。
“夏夏呢?”强忍着一再传来的腹痛,她颜容哀戚。“夏夏呢?”
“祈夜楠,你……”她太过悲恸的容颜,确实是让宁夕夏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祈夜楠情绪翻滚,到底还是没从中缓过神来,就这样由着顾善带她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