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禾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主动接过大勺,做起了饭,宋清源就坐在院子里看着。
他就这一个妹妹,曾经的她十指不沾阳春水,走上一段路都喊累,现在变成这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样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都怪他没有本事,眼睁睁看着家产被族人夺取,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好高骛远,不仅妹妹吃苦,全家人都跟着吃苦。
如今,有生之年能看到这幅景象,就算是死也值了。
堂屋太小,而且有一股很浓的中药味,丁老二就把桌子搬到院子里。
餐桌上层层叠叠放满了饭菜,却不见有人动筷,都在安静的等着。
不一会,一个身穿黑色小衣的汉子飞奔而来,进了院子一看宋清源稳如泰山的坐在院子里,傻了。
“爹,你没事啊?”
然后就是一阵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一个长的和宋清禾有三分相似的小妇人,拿手帕捂脸,泪如雨下,在一个男人的搀扶下进来了,看到宋清源,呆了。
“爹,你没事啊?”
然后就是冯氏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男孩大概有十二三岁,长的跟黑色小衣的男人有点像,女孩大概十岁左右长的跟赵氏很像。
宋梦梦一看冯氏来了,责怪道:“大嫂你不是说爹不行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我让她这么说的。”宋清源说着,拉过宋清禾的手,介绍道:“这是你姑妈,来叫姑妈。”
宋梦梦看着这个陌生人,眼皮子直跳,“爹,你怕不是病糊涂了吧?”
原主当年和亲哥绝交的时候,宋梦梦还小,不记得很正常。
“您是三星庄的姑妈!”宋清源的心病,他这个做儿子的知道的清清楚楚,当年他已经懂事了,心里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发现真的是亲戚,宋梦梦的态度好了点,埋怨道:“那也不能拿生死开玩笑,我都哭了一路了。”
宋清源却是得意的哼了一声:“不这么说,你能这么快回来吗!”
宋梦梦撇撇嘴,看看旁边的丈夫,两人齐声道:“姑妈!”
宋清禾满脸笑意的答应着。
“这是我男人,楚由。”宋梦梦介绍道。
出油?看着不油腻啊,挺清爽的小伙子。
“好孩子,好孩子。”
冯氏也拉过两个孩子,“姑妈,这是我的大儿子,宋重圆十三了,这是小女儿,宋苗儿十岁了。快,叫姑奶奶!”
两个孩子看着眼前陌生的人,怯生生的唤了句,“姑奶奶”。
重圆,破镜重圆,宋清源是想当年那个破碎的家能够破镜重圆。
苗儿,不就正是禾苗的意思,可见宋清源对妹妹的思念。
看着这两个钟灵蕴秀的孩子,比自己家长的好看多了,心里喜欢的紧,麻溜的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一人一两塞在手里。
“今天来的匆忙,没带什么好东西,这就当这么多年以来的压岁钱。”
两个孩子还没说话,冯氏就要夺银子。
“姑妈,你太破费了,两个孩子哪花的了,快拿回去。”
宋清禾一绷脸,佯装怒道:“又不是给你的,是给孩子的,要是不收下,以后我就不来了。”
这下冯氏犹豫了,抬头看公公和相公,见公公点头许可,才罢手。
“来来来,快吃饭吧,光顾着说话,菜都凉了!”宋清禾招呼着大家入座,显得她才像个主人家。
这才吃了一桌团圆饭。
两个孩子闷头苦吃,大人们一边吃一边夸赞宋清禾的手艺好。
丁老二大脸一撇,骄傲的说:“那是,我娘做饭最好吃了!”
被宋清禾用筷子打了一下,才老老实实的吃饭。
吃完饭,冯氏和宋梦梦去厨房刷碗,宋志,楚由和丁老二坐在一边聊天。
宋清禾想给宋清源泡点茶,却意外频出,不是烫到手,就是撒了茶叶。
“哥,喝点茶吧。”
宋清禾拿着茶杯要递给他,宋清源坐在椅子上没有反应。
“哥,哥?”宋清禾又唤了两声,走到近前才发现宋清源已经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抹幸福的笑。
宋清禾的心咯噔一下。
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宋清源人中上。
茶杯落地,发出叮的一声。
宋清源死了。
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眼前消散,久久不能平静,生死给她带来的震撼感是那么的猛烈。
不到一个时辰,宋家已经搭起了灵堂,宋清源安安静静的躺在堂屋的床上,像她刚来看到的那样,像是睡着了。
可见世事无常,今天得亏她是来了,如果她不来,这辈子这对兄妹都不会再相见。
宋志出去买棺材了,灵堂里众人在哭泣。
丁老二擦擦早已干涸的眼泪,在宋清禾耳边说:“娘,要不要我回去报个信,那驴说好只借一天的,再用得跟人家说一声。”
等到宋清禾点头,丁老二才脱了孝服走了。
片刻,出去买棺材的宋志回来了,没带来棺材,却带来一个人。
走到宋清禾面前,宋志不敢看她,“姑妈,能不能借我点钱,我,钱不够。”
宋志随了宋清源的性子,自尊心强,此时的他,暴露了自己的窘迫。
“多少钱?”宋清禾毫不意外,这个家穷的饭都快吃不起了,哪里有余钱买棺材,也是情理之中。
那个跟在宋志身后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农妇打扮的宋清禾,态度轻浮的道:“上好的桐木,纹银十两。”
宋清禾心中一惊,十两,半头骡子的钱了。办丧事没有讲价的,咬咬牙,宋清禾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和两串铜钱,将将凑成十两。
那男人见宋清禾真的有钱,态度立马热情起来,“得嘞,这就给您送到家里来,您就放心吧!”
说完,男人风似的走了。
宋志叹了口气,眼眶里灌满了心酸的泪水,“姑妈谢谢你,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宋清禾拍拍宋志的肩膀,安慰道:“一家人说什么呢,你爹走了,就全靠你了,打起精神来,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嗯!”宋志用力点头。
第一天,只有一些邻居来祭拜,许多人不知道宋清源去了,估计要等第二天。
棺材送到后,棺材铺的活计帮忙入殓,结了钱也就走了。
宋清禾想了想,又把身上仅剩的五两银子给了宋志,“你爹这辈子活的挺窝囊的,如今他死了,以我们的条件,不说办的多风光,只要不丢人就行。”
宋志握着沉甸甸的银子,似有千斤重,终于忍不住在宋清禾肩头上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