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死,什么都不想听见。
他软趴趴地砸进身下的大坑里,还每次都在同一个位置,也是够背。
不想起来,屁股疼开花了,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待疼痛两边中和,他再爬起来。
犹自想着,一个重物猛然正中他的脑门儿,瞬间头晕目眩,这下,看什么都不重影了!
“捡起东西赶紧给我滚过来,装什么死呢?”
陆清嘉不能装听不见。
艰难爬起,弯腰,拎起身边砸他的乌鸦。
不错,就是乌鸦。
一只瘦不拉几的乌鸦。
难怪会被砸死。
提着瘦不拉几的乌鸦折回。
“东西放一边,站好!”
陆清嘉放乌鸦到一边,僵直地站稳腰脊,小心请求:“师傅,还有两下,能不能让徒儿喝点水休息一下再继续?”
明婳微笑:“你觉得呢?”
他觉得可以——才怪。
“师傅,求您,轻点,徒儿正长身体的时候,您要是打坏了徒儿,等您老了,谁为您养老送终……”
终字还没说完,他就猖狂的飞到天上。
这次疼得他飙泪,坑儿还远了,又深又凹呈大字展现。
哼一声,女人嗓音分外矜冷狂妄:“本尊这么美,竟然敢咒本尊变老变丑,不可饶恕。”
陆清嘉:“……”
这次屁股是真疼地不行。
若说之前,是十级疼,这次就是二十级疼,一下可顶之前全部。
屁股估计坏了,起不来。
这是他重活一次,第一次险些飙泪。
身体力行地觉得,这坏女人肯定是借机公报私仇,奈何就算如此,他也无法反抗!
恨自己的无力,重活一世,依旧在她手上讨生活。
“最后一次了!”
拖着要死不活的躯体竭力走进院子,就见女人刚从厨房的方向走出来。
看清她手里扛着的东西,瞬间,他整个人吓傻了。
“师,师傅,你……”
“站好!”
“师傅,这砸人的身上,会死的吧!”
“你是人?”明婳轻巧地撩开薄红的两片唇。
“士可杀不可辱,师傅,你可以骂我,但是不能羞辱我,我怎么就不是人了?”
践踏他的尊严,这不能忍。
“修仙者从踏入休想道路那一天起,就从凡人的一行划列出来,介意人和仙之间,是人也不是人。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人,不然修仙者跟芸芸众生又有何区别,既然没有区别,又何苦这么多人挤破脑袋想要修仙?”
被她一阵洗脑,竟觉得她所言毫无违和之感,是他被说服了吗?
少年咬着指甲陷入深思。
“徒儿认同为师的话吧?”
“嗯,师傅说的很有道理。”
出口,他诧异拧起眉峰。
这不是他的心里话,对,一定不是。
他怎么可能会赞同她的邪门歪理。
“既然认同了,那就站好,还傻愣着做什么?赶紧打完这最后一下,本尊要去山的那头看海。”
“看海?”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嘘,小点儿声,为师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独自去看海,自然是要带着你一起啊。”那边鲨鱼兽猖狂,正好带他去练练手。
陆清嘉一脸蒙圈地眨了眨眼。
扶正他残破的腰。
陆清嘉被她一捧,下意识地打了个战栗,脊背绷成根刀凿的冷弦。
明婳摸着下巴,在他周围转了几圈,犹豫该往哪儿下手为好。
倏然,她灵光一现,这脑门儿挺结实的。
打的他醍醐灌顶(头破血流)应该会大有裨益。
不知是不是她久久落不下流星锤,抑或则是被她盯得头皮发麻,陆清嘉重重不安涌现喉头。
强硬吞了吞口水:“师,师傅,你,怎么还不动手?”
等待着是最煎熬最痛苦的事情。
比死亡还恐怕。
“准备好了!”
准好好才怪,他哪次准备好了?!
不都被她猝不及防挥到天空做抛物线,然后摔得功德圆满?
最后一次,他已经做好最完全的准备,最不过是废掉这屁股,至少脸还在啊!
头可破,屁股可分,血可怜,门面要留住。
“我……准备好了!”
语末。
老腰传来撼天动地的疼痛声。
随着咔嚓一声响,骨骸被折断,小身板咻地窜到天上。
顿时天旋地转,面目全非。
天上地下他丧失了主动意识。
睁开眼,仿佛与日月同辉。
太阳破晓,从厚重的云层里钻出来了,耀眼刺目。
这惊艳绝伦的曙光仿若能将他最底层的阴暗照亮,一点儿隐晦的过往都不给留。
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流脓记忆,一点点的伤疤挑开,渗出里面浓稠热烈的红色血迹。
明明那么热衷光明,可是他就像天生不属于阳光下的人,觉得有点儿不适合。
原来在黑暗生存久了,也会渴望阳光。
哪怕是一丝的光线也愿意向往。
破晓光洗礼他阴暗的脸。
照亮他最底层的角落。
饶是他镇定如大山,也不禁对此升起最骨子里的贪婪。
落地,他接受自然光的侵袭。
明婳扶额,看着他做抛物线运动,再重重地砸地。
扔了流星锤,开始思索她还是下手太轻了。
不然不会屁事儿没得,不愧是男主,有小强般的强大毅力,有冥顽不灵的筋骨,她这种恶毒女配只能羡慕的份儿。
“没事儿吧?”
作为一个善待徒弟的师傅,明婳御剑过去,关心地问。
男孩儿脸沉溺在不知名的情愫里,有点痴迷,有点儿挣扎。
倾身,俯视着他狼狈的小花脸:“起得来?”
陆清嘉迷惘地凝视着她。
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亲自将抵到他面前:“牵着为师的手,让为师扶着你走。”
手机械地递上来,男孩儿复杂地凝望着她的眉眼。
逆光的手包裹住他的小手,不重不轻的力气,仿若握住的就是一生。
眼底窜起复杂的意味儿。
和她回了房间,一路他都在胡思乱想。
纠结的连眉头都打结了。
想不明不白为什么对她会生出这种心理。
或许是他习惯了受虐。
以至于她但凡对他好一点儿,就觉得情绪暴动。
只要她对自己好一点儿,让他忘了自己原本的过往。
又或许过往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一切都不同。
什么时候,他要这么来自欺欺人了?
可笑。
手心一重,明婳将东西塞进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