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曜没有回答,眼中带着痛惜。
姬罗神情突变让他迅速反应过来刚刚所言对她是何等的伤害。
可话已出口再无反悔之机,只能沉默以对。
呵,“怕我出去了,真的化身为魔不好控制是么?”姬罗满脸讥讽,红肿的手指仍旧有源源不断的清凉的水灵之力输入。
她狠狠的从他掌中抽手出来,“这算什么,囚禁期的施舍吗?”
“阿罗。”白曜语气中带着些求和的气息。
“叫我姬罗!你我之间自那番话开始便再不是什么可以亲密的叫我‘阿罗’的关系。”若不是池中的法阵限制了她的神力,怕是早就将他一掌扇的老远了。
此时被他两手圈住,自己竟还无力脱身。
呵,真是好笑。
这人心里对自己千般防备万般警惕,口上却是柔情蜜意哄人松心。
“你既然将自己心中所想说的那么清楚明白了,再日日对着个魔头甜言蜜语,不觉得恶心么?”
白曜暗自扶额,这回是当真生气了。无力的解释,“你知道我本非有意如此。”
有意虚情假意还有意直抒胸臆?
姬罗眼中轻蔑愈盛。
她向来是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如今白曜将话说的那么明白,她便是再喜欢也不会任由别人轻侮。
“是不是你的本意已经不重要了,我只问你一句话。要将我关多久?”
白曜抚着她的肩膀,似乎想通过手中的力道让她相信自己的诚恳,“我并非要将你关起来,这泉池的禁制待你体内的魔气平稳下来便会撤去。你……”
姬罗却是不耐烦再听他这些没有实意的虚托之言,“若是魔气不平复呢?”
不待他回答便再次追问,“若是我体内的魔气越来越重呢?或者有一日,我将冢沔的记忆全部都想起来,承接了他的衣钵要毁天灭地呢?”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说到冢沔,白曜的神情深沉而又严肃。
姬罗觉得分外好笑,“你说的这么斩钉截铁可是寻到了克制魔性之法?”
自然是没有的,若是有,他们之间便不会有现在这番争执。
白曜有些气馁,姬罗所问句句直击重点。目前为止,他对于如何克制魔性仍是不着头绪。
可这并不代表他会束手就擒!“我一定会寻到破解之法,相信我!”
姬罗看着他再坚定不过的眼神,苦笑,“我相信你终有一日能够找到。可是……”
抬起手臂露出红纱之下的肌肤,细密的浅紫色的血网交缠,语气渐冷,“你觉得,我还能清醒着等到你成功那日吗?”
白曜眸光一紧,他竟不知姬罗身上的魔气已经演化到了如此地步。
难怪洗心草的作用日渐微弱,魔气分明已在她的身体上形成了防御网。
那姬罗这些日子,都是在用心力死撑吗?
“阿罗!”他一把将人搂在怀中。“你为何不说?”
胸口仿佛被人用尖刀狠狠刺了一个大口,痛意来袭,几乎不能喘息。为何他竟一直没有发现?
姬罗没有回答,在他怀中挣了挣,没什么用也就放弃了。“你先放开我。”
如今已是要撕破脸的地步了,再亲亲密密的抱在一起,他不觉得难堪,自己却觉得反胃。
“你再坚持些时日,我一定会找到克制魔气的办法。”白曜坚持不放,他有预感,放开手便再也握不住她了。
可她已经等不及了,她心中有股迫切的欲望要她从这里出去。
她要回阴陵!
白曜愿意放手,她心存感激;若是不愿……
姬罗微微垂了垂眼,敛尽眸中谋算的冷光。
“再?”她故意往他心口扎刀,“还要‘再’多久?你在不周山时便说过这话,到如今还是这话。”
抬头,眼中满是不屑,“你根本就是在敷衍。”
自己日夜苦研竟被她一语定论为“敷衍”,白曜深觉讶异,但想着她近日饱受魔气反噬的折磨,心性暴躁一些也是必然,“我从未敷衍过你。”
轻轻抚摸着姬罗的长发,想让她平复下来。“我知道你嫌弃山中沉闷,待我寻得了良策便带你游览三界奇境可好。”
“不好!”姬罗语气的冷淡,神情更是淡漠,仿佛是在跟不相干的人闲聊。“我不相信你。”
不待白曜开口解释便凉凉的打断,“在不周山时你想将山心用作他处,我便明明白白的说过,此物天地间仅此一个,你要想好了再做选择!”
“可你仍是毫不犹豫的将山心用在了灵株身上。说来说去,不过是我在你心中的地位还比不过那些小玩物罢了。”
“阿罗……”白曜无奈。“当时灵株境况危急,稍有不慎便会引来三界大祸。你……”
“不必急于解释。事实就摆在面前,结果你我心知肚明。”姬罗不愿给他机会辩解,“你确实将帝俊遗留下来的灵株安排妥当了,只不过是牺牲了我而已。”
“不对!”似是想到什么,姬罗突然又自嘲的笑了,“是我太高估自己了。你身为水神,五行之一。又是神族战神,肩负天下安危。”
“灵株既是帝俊所遗,又关乎三界平稳,于公于私,自然是要比我来的重要。”
说着笑容越发零碎,断断续续,似衔接不上,形容不出的绝望和难过,“这么一看,倒是我心大了些,觊觎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白曜看的心口闷痛窒息,她神情越发淡漠疏离,似越来越远,即将消匿于池中氤氲的水雾中。
他急切的唤了一声“阿罗”。
姬罗却突然暴走发怒,“不要叫我阿罗!我也不是你的‘阿罗’,我是阴陵遗孤姬罗,无父无母,无师无长。我生为他人魂鼎,本就不该存活于世,”
眼神飘向池壁上那幕水墙,上面正上演着凡界一名将士的生死起落,“人命本由天,我命亦如此。是我强求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妄自逆天改命,如今天道反噬,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看回白曜,神态落寞而又坚定,“我将这具身体还给羽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