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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浣溪沙

  第43章浣溪沙回去的路上,姚禹梦一直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赵寅磊以为她需要时间平复心情,只是静静坐在一旁开车,不去打扰。

  梁庚年医生的墓地离姆那瓦萨教学医院很远,再加上路况复杂崎岖难行,赵寅磊和姚禹梦两个人赶到墓地的时候就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

  守墓的老奶奶知道他们是中国援非医疗队的医生,热情的邀请他们去就在附近的家里吃饭,他们不想麻烦老人家,以下午还有工作要做,得尽快赶回去为由委婉地拒绝了。

  当时好像还没觉得怎么样,这会儿车已经又开出了一段距离,赵寅磊感觉到肚子有点饿了,正准备问姚禹梦要不要把车开到一边,停下来吃点东西,就听到咕噜一声,姚禹梦的肚子先开口叫喊着饿了。

  姚禹梦一路憋着的那口气一下子就破功了。

  尴尬得要了命了!

  她和赵寅磊是不是八字不合,怎么她生平所有丢脸的场合都有他在。

  车里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她是无论如何也抵赖不了的,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着窗外想心事的样子。

  赵寅磊把车拐了个弯,开到路旁边的一棵树下就停了下来。

  他什么话也没说,默默下车到后座拿了一个包回来,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几包饼干和两瓶水,递给姚禹梦。

  “饿了吧?外面吃饭不方便,先吃点东西垫一垫。”

  姚禹梦看了一眼赵寅磊手里的饼干,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理所当然地指着其中一包奥利奥说:“我要那个,草莓味的。”

  赵寅磊是吃不吃、吃什么都无所谓的人,没有需要的时候更不会注意每种饼干的口味。

  他们平时工作没时没点地,寝室里经常放着一些吃的以备不时之需。

  今天早上出门前,他怕路上不好走赶不上吃饭地点,就从平时放补给的箱子里随手抓了一把吃的放进了包里。

  谁知道奥利奥这种巧克力饼干还有这么多不同的味道,赵寅磊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那包,上面果然写着草莓味夹心饼干。

  他把这包小朋友钦点的口味递到姚禹梦手里,把原本给她的那包拿回来,特意看了一眼,巧克力味?

  这个爱好挺特别的,吃巧克力夹心饼干但是不吃巧克力味的夹心?

  赵寅磊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有些想笑,不过他知道现在这样笑起来太不礼貌而且好像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干巴巴的咳嗽了一声,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没想到这一切都没能逃过姚禹梦盯着后视镜,暗中观察的眼睛。

  “教官你是不是在笑我?”好不容易有机会摆脱刚才肚子饿得咕咕叫的窘境,姚禹梦当然不会放过,“我都看见你笑了,你还用咳嗽做伪装!演技过于浮夸!差评!”

  被抓包的赵寅磊有些尴尬,但他仗着脸皮厚,人又凶,若无其事地反驳道:“我哪有笑?可能是你肚子饿看错了吧。咳嗽是因为我一上午没喝水嗓子有点干。”

  “啧啧啧,我之前怎么没发现,教官你居然还会撒谎抵赖!”姚禹梦故意逗他:“你每天那么忙,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你平时吃东西的时候肯定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什么味道都还没尝出来就吃完了。”

  她撕开手里的包装,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免洗的消毒洗手液,挤了一些在手上之后又把小小的瓶子递给坐在旁边的赵寅磊:“给你,这种粉色的消毒洗手液和我们在医院用的是同一种,这次侥幸没有感染埃博拉应该也多亏了有它。”

  姚禹梦看着赵寅磊接过洗手液,也挤了一些在手上,又继续说道:“我上次给你的那瓶早就应该用完了吧,这个给你,目前疫情虽然不是很严重了,但也得小心为上。”

  说完她从饼干袋子里拿出了一块饼干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了下去,又拿起一块自顾自的说道:“我猜你肯定不知道,奥利奥的巧克力夹心吃起来有些苦的,所以我不喜欢吃,我喜欢吃草莓味的,稍微有点酸味能中和一下饼干的甜腻。”

  说完她把手上的饼干递到赵寅磊嘴边:“你仔细尝尝就知道了。”

  赵寅磊刚把她给他的消毒洗手液收进口袋,一边听她说话,一边也拆开了手里的饼干包装。

  和姚禹梦从侧面拆开了一个圆圆的小孔不同,赵寅磊顺着包装袋外面的锯齿状撕口轻轻一扯,撕下来了长长一条,整整一包饼干都瞬间暴露在了空气中。

  他随意抽走了两块,一边听着姚禹梦在旁边碎碎念开他的玩笑,拐弯抹角地说他是猪八戒,一边准备把饼干往嘴里扔。

  姚禹梦的手伸过来的时候,赵寅磊正好张着嘴,这下正好让她抓住了机会,手往前一送就把饼干放进了赵寅磊嘴里。

  这一套动作本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岂料赵寅磊反应太快看到姚禹梦伸手过来下意识就想往一边转头,机缘巧合下他的嘴唇和姚禹梦塞完饼干准备抽身而去的食指指尖堪堪擦过,一瞬间两个人都惊得顿了顿。

  姚禹梦愣了一下,感受到手指上面略带湿润的粗粝手感一扫而过,大脑一瞬间就停止了运转行,全靠条件反射的本能触电般地把手缩了回来。

  她的脸一下子就热得发烫,红得滴血,只知道不停地往嘴里塞饼干,不停地咀嚼,害怕自己的心跳声太大,让赵寅磊都能听得见。

  与此同时,赵寅磊的耳朵里传来了两个频率相同旗鼓相当的心跳声。

  毫无疑问,一个是赵寅磊自己脱离了他的掌控的,另一个则是姚禹梦怎么遮掩也没能掩盖住的。

  他虽然仗着平时训练有素,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坐在那里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大脑却丝毫不受控制地自动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来回播放着那一瞬间的画面回放,连带着嘴唇上那一晃而过软中带硬的滑嫩触感都在一次又一次过电似的反复重温。

  赵寅磊有些无奈地闭上眼睛,狼吞虎咽地把一整包饼干一摞接着一摞的放进嘴里,又拧开一瓶水灌进去一饮而尽,拿出了好像几天没吃饭的劲头,风卷残云一般的迅速解决了战斗。

  “我去检查一下车况,你慢慢吃。”

  赵寅磊撂下一句话,急匆匆地打开车门出去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姚禹梦的嘴里也已经塞满了饼干,像一只贪吃的小仓鼠似的,两边脸颊都微微鼓了起来,差一点就失去了咀嚼功能。

  赵寅磊下车后就打开了汽车的前机盖,把挡风玻璃遮得严严实实,姚禹梦终于有了独处的空间,窘迫和尴尬立马就少了一大半,她放松下来长吁了一口气,还不小心吹出去了几个饼干渣。

  她焦躁地抬手蹭了蹭额头,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紧张羞怯到头发都有些微微汗湿了。

  这一天天的,都叫什么事啊!

  姚禹梦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大口润了润,这才终于把嘴里的饼干顺利地咽了下去。

  怕喝水太多路上不好解决,她又喝了一口水,漱了漱口,就把瓶盖拧紧放在了一边。

  过了不多一会儿,赵寅磊合上了前机盖,回到了驾驶室坐好。

  “走了。”赵寅磊说着发动了车。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再提起刚才发生的事。

  姚禹梦吃饱了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茫茫草原上一成不变的蓝天白云绿草和平滑的地平线,看着零零散散分布在草原上高大的猴面包树一棵一棵一成不变地从她的视线里交错而过,一股渐渐弥漫开来的困意慢慢地包裹了她,她努力的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敌不过上下眼皮分久必合的吸引力,头向着一边一歪,沉沉地睡了过去。

  赵寅磊不好光明正大地转过头去看她,只能是不是地瞄一眼后视镜,看看她的状况。

  看到她终于睡了过去,他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去。

  怕她睡着了容易受凉,他特意调整了空调的出风口,又调整了温度和风力大小。

  车又往前开了一会儿,赵寅磊突然发现姚禹梦好像还是感觉到有些冷,她靠在座椅背上,两手抱在胸前缩成一团,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他在车里环视一圈,除了自己身上的这件黑色外套,没有找到任何能够给她盖在身上保暖的布料。

  略一犹豫,他还是解开衣扣,把外套从身上脱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盖在了姚禹梦身上。

  看到她拧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又像小猫似的轻轻蹭了蹭靠背,发出了几声轻微的鼾声,赵寅磊知道,她睡熟了。

  他这才安心地把视线从后视镜移开。

  赵寅磊有意识地放慢车速,避开路上大大小小的坑洼,尽最大可能把车开得平稳,想要保姚禹梦一路好眠。

  然而,他刚刚又往前开了半个小时车程,就看见姚禹梦的脑袋开始不安地来回转动,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他斜过身子凑近一点想要听清楚她到底嘟嘟囔囔神情激动地说了些什么,却在听见的那一瞬间如遭雷劈呆若木鸡。

  原来她睡着了还挂在嘴边反复念叨的只有三个字:赵寅磊。

  他看着她骤然蹙起的眉,不知不觉中自己的眉头也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姚禹梦原本安详的睡脸此时不安地扭曲着,透过她单薄的眼皮能看到她紧紧阖上的双眼中一双灵动的眸子正在来回转动,她像是在挣扎着从桎梏中逃脱一般呼吸急促,好像下一秒就会醒过来魂飞魄散的睁开双眼。

  赵寅磊无法想象她在睡梦中都经历了什么。

  都说梦是现实生活的映射,窥一斑而知全豹,可见她最近过得实在辛苦,饱受创伤。

  赵寅磊咬紧牙关,却还是忍不住想尽己所能地安慰她。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又滚了滚,吞下一口自己酿出的苦酒,最终还是伸出右手,把手慢慢地放在她的头顶,珍而重之地轻抚了几下。

  这一刻他把所有不能言说的爱意都疯狂地倾注在了他的手掌之上,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地好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令他欣慰的是,在他悉心的安慰之下,姚禹梦好像终于成功地从梦魇中逃之夭夭似的平静了下来,又恢复成了之前安然恬淡的样子。

  目的达成,赵寅磊本该坚决果断地收回手去,他却在此时万分珍爱的又抚摸了一下她头顶处的发旋,才恋恋不舍的收回手去。

  此后他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路况,再也没有看一旁的姚禹梦一眼。

  等他们终于回到中国援非医疗队的驻地,天色已晚,丹桂初升。

  是日恰逢农历十五,一轮满月高居夜空,月光如丝如缎从九天之外倾斜而下,给大地上的一切事物都包裹上了一层朦胧浪漫的月影之纱。

  赵寅磊把车停在离驻地大门不远的地方,见姚禹梦呼吸均匀睡容甜美,一时半刻不忍将她叫醒,有心让她多睡一会儿,又怕夜色渐浓孤男寡女同处一车容易惹人非议,于是轻巧地打开车门,想要在车外等她睡醒再说,或者至少尽可能地延长她这一场美梦。

  天不遂人愿,他刚刚把驾驶室的车门打开,姚禹梦就不知为何悠悠转醒。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伸懒腰,眼神迷离地睁开了眼睛。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是赵寅磊的衣服。

  她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醒了?”

  赵寅磊早已收拾好所有外放的情感,他的声音和平时别无二致,低沉又平静得像广袤深海中鲸鱼叫声的回音。

  姚禹梦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他的外套,听他这么问,只得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把衣服递还给他:“对不起,可能是这段时间睡得不太好,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

  “没关系,正好到了,下车回去睡吧。”

  赵寅磊无比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衣服,随手搭在了汽车的方向盘上,表现得好像是他太热,这件衣服他根本用不上。

  不知道为什么,姚禹梦隐隐约约感觉到赵寅磊好像有一点不自然的紧张,他从她醒来开始,说话做事都只是看着前面的挡风玻璃,有意无意地逃避着与她直视。

  姚禹梦以为自己睡梦中蹭开了胸前的扣子或者是睡得太香压到唾液腺流了口水,连忙下意识地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抬手在脸上蹭了蹭确认脸颊上是干燥的。

  发现不是自己的问题之后,姚禹梦探究的目光就转移到了赵寅磊的身上。

  车里的气氛陡然就变得有些古怪的暧昧起来,好像表面平静的海面下波涛汹涌,暗流涌动。

  这下轮到赵寅磊忍不了着有些尴尬的寂静了,他打开车门长腿一跨,转身的同时还捎带走了搭在方向盘上的外套。

  他绕过车身,边走边把外套一扬穿在身上,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弯下腰对着姚禹梦说:“下来吧,时间也不早了。”

  姚禹梦还没来得及搞明白他哪里有些和平时不一样,为什么目光有些躲躲闪闪的,无奈找不到多留一会儿的借口,只好顺从地走下车,在车门前站定。

  “教官,今天谢谢你。”她和赵寅磊站得很近,只能仰起头才能看着他的眼睛和他说话。

  “没关系,快回去吧。”赵寅磊只看了她一眼,留下这样一句话,就转过身准备走。

  在他转过身抬脚准备离开的那一瞬间,姚禹梦忍了那么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想再忍下去了。

  她急急地往前扑了两步,从后面一下子就抱住了赵寅磊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