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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夜行船

  第58章夜行船夜深人静的夜晚,姆那瓦萨教学医院楼前忽地闪过一个人影。

  他动作迅速,身手敏捷,几乎是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又消失不见,快得让人怀疑刚才是真的看到有人经过,还是那一闪而过的根本只是因为夜色昏暗产生的错觉。

  赵寅磊自己也没有想到,苦练多年的那点本事,现在用在偷偷摸摸上竟然也毫不违和,一点负罪感也无。

  他是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只希望这几年没怎么练,手上功夫还没丢,不然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把路路通送还给她了。

  好在她的办公室正好设在门诊区,半夜三更的基本上没什么人,他一路避过个别几个值班医护,终于顺利摸到了姚禹梦的办公室门前。

  他谨慎地观察一番,又静静地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确定四下无人,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一截铁丝,插入锁眼,两只手上上下下倒腾了几下,只听到门锁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嗒声,赵寅磊试探性地推了推门。

  成了。

  他手往门锁上一抹,铁丝就已经功成身退。

  推门,进去,转身,关门。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霎时间他就从门外闪现到了门里。

  这个办公室还是他肋骨骨裂住院的时候探查清楚的地方,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他径直走到了姚禹梦的办公桌前,借着窗外的月光看了一圈,和他预判的一样,最合适放路路通的地方只能是她白大褂胸前的那个口袋。

  他还记得在国内医院急诊门外见到她的情景,为了找到一支能签字的笔,她几乎把身上的口袋轮番摸了一遍,那样子显然是不敢相信自己身上居然一支笔都没有了。

  要是给她放在哪个隐蔽的地方,还没等她自己发现,说不定珠子就会弄不见了。

  赵寅磊走到她办公桌前的椅子旁边,轻轻地拿起了她的白大褂,找到胸前有口袋的地方,把那颗小小的珠子放了进去。

  看到她口袋上方鲜艳醒目的五星红旗,赵寅磊忍不住用指背轻抚了几下,端详了一小会儿,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搭回椅子背上,还不忘了保持胸前的口袋能一直向上。

  完成这一切后,他脸上的表情少了一丝紧张,多了一些欣慰,少了一丝急迫,多了一分从容。

  希望她戴上这颗路路通,真的能像送她这个的人希冀的那样,能有一个一帆风顺路路通畅的人生。

  虽然没有人能够发现,此地也不宜久留。

  赵寅磊转身准备离开,在扭头的那一瞬间,他的视线扫过办公桌上放着的一个相框,脚步一下子就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照片里,好像是姚禹梦和她的父母。

  上次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那时她也在,虽然十分好奇,他也没有让视线在相框上做过多的停留。

  但是这一次……

  想出半夜三更溜门撬锁来送路路通这种馊主意,赵寅磊觉得自己已经堕落到极点了。

  没想到人性真的是毫无下限。

  一旦打开罪恶的那扇门,人往地狱坠去的速度可比想象中的快多了。

  一如此时此刻,原本应该快速离开这里的他,竟然拿出了手机,还打开了手电筒,躲在她的办公桌旁边满怀眷恋地凝视着她和家人的照片。

  开枪后不第一时间离开开枪地点,这种行为对于一个狙击手来说耸人听闻的程度堪比医生做完手术之后没有缝合。

  赵寅磊不是不知道这样做会带来被人发现的风险,可他任由这种风险发生的概率一点一点慢慢增加,只是为了能给自己多留下一点关于她的东西,毕竟他仅有的三样物品现在已经一个不剩,什么都没有了。

  说起来他倒也不是完全的失去了理智,还知道时间有限,久留不得。

  他把相框拿在手里,打开手机的照相功能,匆匆忙忙地给她的相框拍了一张照片之后,又把相框原样放了回去。

  有了这张照片,他好像忽然心里就安定了似的再没有任何杂念,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直到安安静静地躺回寝室的床上,赵寅磊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怎样胆大包天的事。

  先不说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和姚禹梦解释,就说他没有正当理由,半夜偷偷潜入医院的办公室,这一点就足够弄出个大新闻了。

  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经历中,一直是讲规则守规矩的模范标兵,这种离经叛道的事从没有发生在他身上过。

  直到遇到姚禹梦。

  好在他一向不是高风险偏好型的激进分子,能这么做只能说明他对自己不被发现带有十成十的把握,而这也是他能够下定决心选择这样做的原因。

  说到底和他选择开枪时机的原理是相通的,比的不是其他而是概率,不过是仗着艺高人胆大罢了。

  赵寅磊刚刚进行完这场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的活动,一时间大脑还在兴奋期没有调整过来。他翻来覆去在床上打滚,一睁眼才发现就只过了五分钟。

  原本他怕睡不着,没敢打开拍的那张照片细看,这回本来就睡不着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拿出手机,打开相册,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看着这张一派温馨气氛的全家福。

  她的妈妈留着一头短发,看起来很干练的样子,一只手很自然地挽着丈夫的胳膊。爸爸则笑得一脸慈祥,一只手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另一只手伸向肩膀,把姚禹梦搭在那里的手也覆在他的掌心之下。

  姚禹梦笑着,露出一边脸上的酒窝,站在爸爸妈妈身后,两只手一左一右把坐在前面的父母虚虚拢住。

  看样子这张照片应该是她博士毕业典礼上拍的,她穿着红色镶嵌着两条绿边的博士服,带着博士帽,白色的垂布象征着她医科毕业生的身份。

  那时的她还留着一头长发,小脸也比现在圆润一些,整个人充满了自信和活力。

  好久没有见过她这样笑了,赵寅磊被她眼里的笑意吸引忍不住伸出手去珍爱地摸了摸她的脸。

  手指触到手机屏幕,照片突然间被放大了一些,赵寅磊也因着这个偶然因素,发现照片的一个角上,还写着几个小字。

  大概是因为笔的颜色和照片的底色差不多,不是放大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他凑进屏幕努力分辨,终于看出写的是珠珠毕业快乐几个字。

  珠珠。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小名叫珠珠。

  “珠珠,珠珠……”

  赵寅磊读出声来,接连念了好几遍,终于忍不住笑了。

  这个乍看起来和她一点也不搭的名字,细品之下居然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娇憨,和她有时候会在他面前显露出的小女儿情态一模一样。

  窥一斑而知全豹,她肯定是作为全家的掌上明珠,在满满的关爱中成长起来的。

  难怪她身上展现出的坚韧和热情相映成辉,令他深深着迷。

  赵寅磊熄灭手机,深吸一口气,越发觉得今天的风险冒得值得。

  有了这张照片,也许今后的每一天他都能重获一晚安眠。

  赵寅磊是睡着了。

  姚禹梦已经失眠了好几个晚上了。

  自从那个她从小戴到大的小玉珠掉了,她就没再睡过一个好觉。

  从SOS儿童村回来,明知希望渺茫,她还是把整个寝室翻了个底朝天,结果一无所获。

  她把白天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情一个一个挨着想了一遍,找出了几个路路通丢失可能性最大的地点,

  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玩老鹰抓小鸡的那片活动场地。

  那里有那么多坑坑洼洼,为了防止孩子们玩耍时不小心摔倒受伤,工作人员基本每天都要把新掉下来的小石头打扫一遍。

  要是丢在那里,找回来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姚禹梦还不死心,又在排名第二的医院找了一通,还是没有找到,这才下决心开解自己,接受她的护身符不小心丢了这个事实。

  传说这种长时间贴身携带的玉器都是有灵性的,如果有一天丢了或者碎了就是替人挡灾了。

  姚禹梦本人自己是不相信这些的,但不得不说这种传统说法总是能起到很强的安慰作用,可以把人从内耗中解脱出来。

  饶是这样,姚禹梦还是总会感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毕竟是从小戴到大的东西。

  从她有记忆以来,这颗珠珠就一直挂在她的脖子上,只有更换挂绳的时候才会短暂地拿下来一会儿。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个小巧圆润的玉球几乎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连这次临出发前在机场,妈妈都会专门检查一下她有没有戴好它。

  原来每天习惯了也不觉得脖子上有东西感觉到束缚,这几天脖子上空空如也什么也不剩了反倒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姚禹梦心里也和脖子上一样空落落的,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晚她又翻腾到了深夜才睡,还一整晚都在做梦。

  早上起来的时候甚至感觉睡了比不睡还累。

  不管怎么样,工作时保持最好的状态是一个医生的基本医德。

  姚禹梦还是和往常一样早早到了办公室。

  她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给自己的太阳穴涂了一点清凉油醒醒神,之后就拿起那件胸前绣着国旗的白大褂穿戴妥当。

  在玛喀提,在姆那瓦萨教学医院,她甚至比在国内的时候还要重视自己的形象管理。

  她深知她的一举一动一行一坐都不仅仅代表她个人,更代表着中国。

  在任何情况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给祖国的形象抹黑。

  换好衣服之后,她习惯性的检查各种常用器械之类的小玩意儿有没有都带在身上。

  果然,差点又忘了带一支笔。

  不知怎么搞的,她这些严谨细致的作风一到遇上和笔有关的事情就忘得一点不剩,之前在国内的时候她专门买过一大盒二十支笔。原本想着这下一次买这么多,总能坚持用上一段时间了吧。

  结果连半个月都不到就丢得一支不剩,只留下一个空盒子在那里敞着盖子,好像是在说你看吧你看吧似的嘲讽她。

  来非洲之后因为条件远远没有在国内便利,她也格外注意不要把笔用到哪儿扔到哪儿,甚至规定自己每天用完必须把笔放回原来的地方,第二天再原封不动地装回去。

  这个办法有些出乎意料的好用,一下子不说治好了她这个毛病,至少也治了个七七八八。

  姚禹梦拿起笔,插在她胸前的口袋上,免得装在别的口袋里面容易忘。

  “咔”的一声,笔杆好像碰到什么硬东西,发出一声脆响。

  她以为自己又顺手把什么别的小工具放在了她打算专门放笔的口袋里,把手伸进去一摸,正好摸到了路路通上面的红绳。

  她心里疑惑抓紧绳子往上一拉,那个被她戴得油光发亮的小玉球,一下子就蹦到了她的眼前。

  姚禹梦先是愣了一下,之后马上抓起路路通拿到眼前仔细观察。

  直到看见路路通两边打的孔有些略微的不对称时,她才终于确定,这就是她已经丢了好几天,一度以为再也找不回来的护身符。

  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一下子从心底席卷而来,姚禹梦开心地又跳又叫的同时,也没忘了赶紧先把这个小宝贝挂到脖子上。

  一往脖子上面挂,她立刻就发现了端倪。

  路路通还是那个路路通没错,可是绳子明显变长了,调节绳子长短的绳结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姚禹梦赶紧把路路通从脖子上取下来,又仔细看了看绳子。

  从绳子的色泽、软硬程度和粗细上来看,很显然,这是一条新绳子。

  在口袋里面发现绳子的时候,她被喜悦冲昏了头,也没来得及多想。

  她原本以为是她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路路通取下来胡乱塞到了口袋里,之后就完完全全忘了这事,所以找不到就以为是丢了。

  现在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这样做根本不符合她的日常行为。

  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把路路通取下来,更不会把它随便地放在这个专门放笔的口袋里。

  不管再忙她也不会拿这个小宝贝开玩笑的。

  更何况她在医院的时候根本不存在需要把路路通取下来的情况,而且这件白大褂已经在之前的医院“大搜查”中被她翻了很多遍了,那时口袋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姚禹梦看着红绳上十分精致的绳结,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谁、是在哪里找到的,又为什么要悄悄放回她的口袋里,一丝一毫都不打算和她透露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