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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转

  第50章转赵寅磊伸出手去,重重一把抹掉了眼泪,在后视镜里紧紧盯着肖海洋不放:“海洋,坚持住,相信队长,我都给你包扎好了,我们现在去姚医生在的医院,她一定会治好你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赵寅磊用尽全力克制住声音中的哽咽,比十六目的砂纸还粗糙的嗓音却不管不顾地暴露了他的脆弱。

  然而他这一番伪装也着实称得上是多虑了,肖海洋说完那一句和前天晚上一模一样却又大相径庭、听在他耳边让他肝胆俱裂的“队长!疼!”之后,就又不省人事地陷入了昏迷,就算他是嚎啕大哭着说出来的这句话,他也不会再给他半点回应。

  就在赵寅磊开着车带着肖海洋和麦克斯在路上一路狂飙的时候,姚禹梦和靳宇正焦急地等在姆那瓦萨教学医院门口。

  从他们收到维和警察有人受伤急需救治的消息开始,姚禹梦就紧紧咬住自己腮边的一块肉,让持续不断的疼痛时时刻刻警醒自己要镇定,要清醒。

  但其实,她匆匆忙忙从医院大厅里面跑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怕得在艳阳下瑟瑟发抖。

  她多么希望这次的事情还能像上次一样是个乌龙,只要他,只要他们没有受伤,或者少少受点皮外伤,她情愿让自己像现在这样煎熬一整天,一整月,一整年。

  可惜,这次现场情况传来的异常清晰:任务途中突然遇袭,有人重伤,做好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伤员的准备。

  突然遇袭,重伤,不惜一切代价……

  言简意赅的词放在一起,听得姚禹梦天旋地转恶心反胃,一字一泪字字椎心泣血。

  姚禹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渴望自己听不懂中文,不明白危险,这样一来也就不用为他担心,更无需提心吊胆,惶惶不安,只要兢兢业业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万事大吉,最多得知真相后在内心深处给予伤患深深的怜悯,这就足够了。

  很久以前她见过师母要做一个小手术时,她的博士生导师等在手术室门口焦急踱步的场景。

  那时她远没有上手术台的本事,也还不能理解导师的心情。

  明明就是一台很简单的微创手术,明明信不过别人大可以自己上场,为什么一向严厉惜时的老头宁愿花时间等在手术室门口听消息,也不愿意亲自给相濡以沫三十多年的夫人做手术。

  初时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

  只是如今易地而处,在缺医少药的玛喀提,她却没有了导师当年能做出另一轻松选择的条件和环境。

  考虑到现实因素,她不断制造疼痛警醒自己,无论是谁受了伤,无论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她都一定要好好的站在手术台前,稳稳握着她的手术刀。

  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医疗队可以说是伤员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指望,众多期盼系于一身,只有她真正拼尽全力才能算得上和他并肩战斗,才能称得上是不惜一切代价。

  站在一旁的靳宇眉头紧锁,和姚禹梦一起望着医院门口的马路。

  当发动机尖锐的爆鸣声从远处传来,靳宇伸出一只手去,重重地拍了一下姚禹梦的肩:“别害怕,有我在。”

  姚禹梦已经紧张到五脏六腑都搅打成一团,血肉模糊地锤炼着她的神经,磨砺着她的意志。

  此时此刻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轻轻地点了点头。

  街角终于出现了一辆飞速行驶的汽车,留给姚禹梦调节心态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她心急如焚地用力咬了一下嘴唇,一丝咸腥瞬间充盈了她的口鼻,连牙齿也一下子惊呆了似的停止了战栗。

  很好,这样起码她一会儿不会因为闻到他的血腥味就六神无主,神志全无。

  那辆载着不知是希望还是绝望的车由远而近,朝着姆那瓦萨教学医院飞驰而来,姚禹梦不知道自己是眼花了还是出现了幻觉,她感觉自己好像在车身上看见了很多弹孔和子弹划过的痕迹。

  她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车,双目圆睁,面如金纸,唯有血红的唇色还能勉强显露出一丝生气,但也因着这点儿与众不同的生机,她整个人看起来和平日的样子大不相同,透着一点诡谲和妖异。

  车最终伴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医院门口。

  车门随即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跳下,冲着车后厢跑了过去。

  姚禹梦深吸一口气,麻木已久的心脏才堪堪恢复跳动,把重新开始鲜活流动的血液泵向身体各处。

  反应过来的她来不及多想,立马和靳宇一起把急救床推到车尾等待伤员。

  赵寅磊和几个队友用担架抬着昏迷的肖海洋,小心但迅速的把他移动到了车门处。

  姚禹梦第一眼看到伤员浑身几乎包满了纱布和三角巾,心头突的一跳。

  随着赵寅磊和队友的动作,她看到肖海洋肤色黝黑的脸现在毫无血色白的像纸一样,刚刚恢复的心跳又骤然停了下来,她一边伸出手紧紧抓住担架帮忙保持担架的平衡和稳定,一边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了一眼赵寅磊。

  只一眼,她就被他脸上的血迹和急痛交加的表情刺的眼睛生疼,不忍再看。

  她收回所有的视线和心思,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已经固定在急救床上的肖海洋身上。

  看得出来这些包扎工作是赵寅磊的手笔,和上次他受伤时候的包扎方式一模一样。

  姚禹梦知道肖海洋和赵寅磊在非洲这段时间成为了室友,两个人的关系远比一般队友亲密,赵寅磊虽然没有表现的很明显,但从肖海洋每次给姚禹梦提供的情报上看,他早就已经把肖海洋当做自己亲弟弟一般对待。

  她想象着他亲手给肖海洋包扎时血满手,泪满心的样子,忽而就体会到一种感同身受的理解和支撑,由此深发出的坚强和勇敢顿时召唤出了她的理智和镇定,让她抛却一切,全情投入到救治工作中去。

  这种爆炸产生的损伤一般都是多部位联合受伤,经初步检查肖海洋身上的伤有大小腿五处,胸腰背部一处,上肢一处,头部一处,合并血管神经损伤,并有早期失血性休克症状。

  在进行血常规检查,X光片检查的同时抗休克,注射破伤风抗毒素和敏感抗生素之后,肖海洋的生命体征平稳,被推进了手术室做进一步清创手术。

  在清创的同时,姚禹梦和靳宇从他身上取出了大大小小一共二十多片弹片,又对他的血管神经做了损伤修补吻合术。

  其他伤口都比较容易处理,只要把握好异物的正确位置,彻底清除伤口的坏死组织和异物,避免和减轻伤口感染,促进伤口愈合即可。

  比较麻烦的是他上肢肩部有一处盲管伤,X线片提示肩部软组织有金属异物留存,因不能确定异物的准确位置,需要CT检查之后才能进一步手术。

  除此之外,肖海洋的腿部受伤较重,之后可能需要长时间复健才能有效恢复原有功能。

  万幸他受伤虽多但不致命,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要择机手术将肩胛部的弹片取出就能彻底痊愈了。

  当姚禹梦拖着两条麻木的腿从手术室的门里走出来的时候,赵寅磊也已经不动如山地站在手术室外等了四个小时。

  他一看见姚禹梦就冲到她的面前,两只血迹斑斑的手一把钳住她的肩膀,干涸的唇已经粘连到了一起,一说话就撕起来一层皮。

  他张了张嘴,一开口却只有嘴型,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他在问怎么样,姚禹梦就算失明看不到也能想象到他说的是什么。

  “没有生命危险了。”不等他再问,姚禹梦就用尽全力大声回答他,眼中含泪,如释重负。

  赵寅磊听到这个消息,表情只有些许不可察觉的松动,他抓着姚禹梦的双手甚至还又紧了紧,急切地又问:“伤得重吗?预后怎么样?他还那么年轻……”

  “腿伤稍重康复后需要复健,其他伤一个半月就能恢复得差不多,前提得在病情稳定的时候把他送回国内。这里的医疗条件不是很好,不利于他的康复。”

  姚禹梦怕他担心,一股脑把所有事项都和他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是当然,我们一定会把他好好送回家的。”赵寅磊终于放心,手也渐渐松了力道,长吁一口气。

  没想到这一下深呼吸,弄得他胸口处尖锐的刺痛起来,痛得他眉头紧蹙一时间不敢再用力呼吸。

  姚禹梦马上发现了他的异常,反手抓住他的胳膊,紧张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赵寅磊怕她担心,强撑着对她笑了笑:“我没事,姚医生,谢谢你,救了海洋。”

  一句话说得他气喘吁吁,脸色发白,汗如雨下。

  姚禹梦看他脸上豆大的汗滴瞬间就从额头上滑落,哪肯相信他没事,拉着他上下一打量,赫然发现他胸前的防弹衣上有一个黑洞洞的弹孔,一瞬间气急攻心,一把拉住他质问道:“你中弹了你自己不知道?”

  赵寅磊也没有骗她,他是真的没发现自己中弹了。

  在城南现场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栋房子上面,之后又全部放在了肖海洋身上,他完全没有感觉到身上有黏腻的出血点,注意力高度集中,肾上腺素飙升,因此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门开的一瞬间就胸口中弹了。

  他闻言有些诧异的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防弹衣,果然发现上面有一个边缘毛糙的圆形弹孔。

  “没关系,有防弹衣挡着没有射穿。应该就是子弹的冲击力太强胸口有些淤青而已。”他怕姚禹梦吓到,故作轻松地说。

  实际他对这种程度的伤大概心里有数,如果仅仅是淤青应该不至于让他疼得浑身湿透。

  姚禹梦之前从未接触过这种外伤,她对防弹衣到底能抗住哪些从什么距离射出的什么口径的子弹一无所知,只是本能地觉得赵寅磊的表情实在痛苦,看起来并不像他说的那样轻巧。

  以他的作风,如果真的只是淤青,大概率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而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忍耐过去,甚至不会有其他人能够发现一点端倪。

  见他油盐不进冥顽不灵,她也不想再和他废话了,上前一步就直接上手准备帮他把防弹衣脱下来好好做个检查。

  她眼疾手快地拉开了他身侧的两三个魔术贴,却因为实在缺乏经验没找对一个正确的。

  怕赵寅磊执意不肯跟她去做检查,姚禹梦急得声泪俱下:“这玩意到底怎么脱啊!赵寅磊,你的命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快点跟我走,去做检查!不然我就用剪刀把你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剪掉!”

  她的音量陡然提高,在楼道里激出一阵回声,赵寅磊从没见过她这样疾言厉色,怕她声音太大引来一群热心观众围观,情急之下伸手出去一把扶住她的下颚,用大拇指封住了她的嘴唇。

  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口罩,他依然感觉到了她饱满的唇上那种柔软饱满又有弹性的触感。

  “嘘!我真的没事,现在海洋没有大碍,我那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实在暂时抽不出时间……”

  姚禹梦刚才还短暂地被他直白的动作镇住了一下,这时听到他依然坚持己见顽固不化,一点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恨得咬牙切齿,抬手抓住他的两只手腕,一张嘴本能地就把他的大拇指使劲咬了一下。

  趁他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她抓起他防弹衣上的另外几条带子,使出浑身的劲用力一拽,终于把他的防弹衣从贴身紧绷着的状态解了下来,变得松松垮垮搭在肩上。

  可惜他实在太高,没有他的配合仅仅凭着她自己是完全没可能把这件如此厚重的马甲穿过他的头顶拿下来的。

  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姚禹梦把手从下面伸进他的防弹衣里面,两只手抓住衬衣的衣襟往两边吃力一扽,几个扣子被她拉得直接从扣眼里面退了出来,还有一颗居然被她直接从衣服上面拽掉了,飞出去在地上弹了几下,又嘀哩咕噜地滚远了。

  赵寅磊直到这时才猛地从怔愣中清醒过来,他急忙伸手去握姚禹梦的手,怕她神情激愤之下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没想到她的手和他的相比又小又滑,他怕抓疼她又根本不敢使劲,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脱出手去,直到她愤怒地把他的手甩得老远。

  她趁其不备弄开他的防弹衣,手就摸上了他光裸的胸膛。

  赵寅磊一瞬间心神俱震,双颊急速充血,一直以来苍白的脸色这才变得有些许红润,连带着胸口躺在姚禹梦手心里的那一片皮肤都变得火烧火燎。

  他感觉自己呼吸不畅缺氧严重,又因为胸口剧痛不敢喘息,只好张开嘴让空气从口中向身体内部输送。

  耳鸣目眩中他好不容易吸入了一些氧气,终于有能力认命地开口:“去诊室吧。我答应你去做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