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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卜玉郎

  第51章卜玉郎姚禹梦怕赵寅磊临阵脱逃,特意紧挨着他走在他后面,好像押解犯罪嫌疑人似的跟着他一路朝着诊室走去。

  走着走着忽然间感觉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她警惕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赵寅磊,飞快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个小小的纽扣,看样子应该就是刚才从赵寅磊衣服上面绷掉的那一颗。

  她往前疾走几步,跟上赵寅磊的步伐,发现他貌似真的说话算话,并没有撇下她趁机逃跑的打算。

  姚禹梦微微放心了一点,伸手准备把那一颗扣子放进裤子口袋,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手术服没有换回来,按照一般规定,扣子这种私人物品是不允许放在手术服的口袋里的。

  手里捏着他的扣子无处安放,她只好把这一小块仿佛还带着他体温的金属紧紧攥在手心里。

  看见这颗做工精良结实异常的金属纽扣,回想一下刚才她对他又拉又咬的举动,姚禹梦一下子就从亢奋状态下冷静了下来,开始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烫。

  虽说她是关心他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但在大庭广众之下扒他的衣服甚至连纽扣都拽掉了这种事,也实在是太影响她的形象了。

  不是害怕在医院里面有同事或者病患看见了之后会对她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别人怎么想她其实一点都不在意,她关心的只有赵寅磊一个人而已。

  自从那天他带她去扫墓,回来之后她号称自己有皮肤饥渴症,骗了他一个拥抱以后,他和她的相处好像又回到了除夕之前的样子。

  她时不时地给他发微信,他有空的时候看到了就会回复一下。

  尽管大多数时候还是短短的两三个字,不像她被隔离时那样总是变着花样地和她从网络上面找话题,姚禹梦却丝毫没有伤心失望,反而会在心里暗暗窃喜。

  她总感觉这样平淡自然,寡言少语的他才是那个她熟悉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被隔离的时候她自己生死未卜无心其他,并没有多想。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小心翼翼笨手笨脚哄她开心的他竟然透着一种无助、心痛和凄凉,好像在那个紧要关头不这样做,他将比她这个当事人都还要恐慌。

  姚禹梦不喜欢这种感觉,也不想再经历下一次了。

  在今天之前,她感觉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一切都如她所愿的慢慢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只除了一点,赵寅磊不知道是太信任她还是怎么样,竟然过了这么久还没发现她那个所谓的皮肤饥渴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弥天大谎。

  他不说,她也没办法主动问,看来她梦想中一箭双雕的另一只鸟是不会像她想象的那样喜从天降了。

  直到刚才,她被折磨了一整天的心态因为他对自己身体伤害的无动于衷,因为他对她善意劝说的置之不理终于崩了。

  发了这么一通疯之后,连她自己都觉得是不是最近有些飘的恃宠而骄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许就是从她在蛛丝马迹中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他可能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对她毫不动心、冷酷无情的时候开始,她仿佛一下子就打通了任督二脉,在面对赵寅磊时不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束手束脚。

  想想也是,反正情况也不可能变得更糟,整天清醒克制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今天,让她这么一闹,她是真的有些怕了。

  就算是事出有因,可以理解,可也没见谁家好人家的小丫头上去就扒男生的衣服啊!

  在受害者赵寅磊看来,她得是个什么泼辣不讲理的样子!

  想到这儿,她刚才那股当仁不让说一不二的劲一下泄了大半。

  姚禹梦偷偷瞄了一眼赵寅磊,发现他唇无血色,两颊却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顿时心里又硬气起来。

  他这个样子怎么看怎么不正常,为了阻止他带伤带病工作,就算是被他当成泼皮无赖女色狼,她也认了!

  再说了,不管怎么样她是个医生,医生眼里只有患者没有男女,谁还能和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讲究这些呢!

  姚禹梦理直气壮地给自己打气,心理建设一下子就做好了,像个得胜将军似的带着她的“俘虏”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了诊室。

  赵寅磊一进门都没用姚禹梦开口就迅速脱掉了防弹衣放在一边,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似的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姚禹梦给他做基础的体格检查。

  “来吧。”

  他就那样大喇喇敞胸露怀地坐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一下子就把刚才还说医生眼里只有患者没有男女的姚禹梦打了个措手不及。

  幸好她带着口罩,只能看见一双瞳仁剪秋水,看不到相映脸潮红。

  怕他有什么内伤隐而不发,姚禹梦放下羞怯,以最快的速度给他查体,量过了血压,又拿出听诊器拉开他的衣襟准备重点检查他的胸腔。

  没想到一拉开衣服,就看到他胸腹上有三处形状各异的旧伤疤,除此以外在胸腔下沿处还有一处明显的淤青,差不多有她的半个拳头那么大。

  一时间姚禹梦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揉来捏去地拉扯着,钝钝却激烈地疼起来。

  她闭了闭眼,把已经快要聚到眼眶的泪水生生憋了回去,戴好听诊器的耳管,轻柔地把听头放在了赵寅磊的胸前。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赵寅磊强壮有力的心跳闯入了她的耳朵,除了心率有些高,姚禹梦没听出有什么问题。

  她又把听诊器移动了一下,到了他的肺部,这也是之前看到他防弹衣上的弹孔后她最担心的地方。

  她认真仔细地听了听,又换了一个地方听了一阵,这才长出一口气,略微放下心来。

  姚禹梦抬起头看着赵寅磊,温柔地说道:“目前看来没什么问题,接下来我要检查一下你的肋骨是不是有骨折和骨裂,需要你躺下来按压一下。”

  “好。”赵寅磊听话地躺了下去。

  姿势虽然换了,但他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姚禹梦不放,眼神清澈单纯,火热直白,好像突然间就放下了一切顾虑和束缚。

  在这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诊室,在今天久违的又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之后,在他实在拧不过只能跟着她来做检查的现在,他直到坐在椅子上才感觉到自己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力,不但身体不比当年,连心理素质也远不如以前了。

  尤其是刚才看到他一向视为弟弟看待的肖海洋浑身是血几近休克,奄奄一息地躺在一片手榴弹爆炸后的废墟里,他是真的怕了,真的急了,真的恨不得自己上去替他了。

  刚才他在姚禹梦不同寻常的失态中看到的,就好像当时在现场的自己。

  所以他暂时放下了工作,放下了一向事必躬亲的现场勘测,放下了亲自追查那栋房子真相的机会,听话地跟着她来做检查。

  工作可以由别的队员暂替,但让她安心免她烦忧,只有他才能做得到。

  来诊室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假如今天他死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中,他的人生是否会留有遗憾。

  说实话,这是以前的他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因为从前的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没想到遗憾这个词一从他的脑海里蹦出来,他的眼前就出现了姚禹梦那双苦痛不堪的泪眼。

  遗憾吗?遗憾。

  后悔吗?不悔。

  可是就像肖海洋说的那样,这仅仅是他的回答。

  同样的问题他有没有问过姚禹梦?

  她的回答能和他的一样吗?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姚禹梦,恨自己没有一双透视眼,看不清她的选择,看不穿她的答案。

  雨果说,真爱的第一个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胆。

  胆怯他早就有了,大胆她最近尤其。

  如果真的是天若有情不会让有情人分离,那就让他突破自我的枷锁,怯懦的藩篱,勇敢地告诉她真相,听凭命运最终的宣判。

  “姚禹梦……”他蓦地开口,声音里的紧绷和颤抖比去基地面试的那一天尤甚,甚至这音色听在他自己的耳朵里都让他觉得分外陌生。

  哪知道姚禹梦偏偏在这时轻轻用力,按压了一下他胸口处的淤青。

  “嗯……”赵寅磊疼得一声闷哼,把原本挂在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胸廓挤压征阳性,初步估计肋骨骨折,需要去拍个片子或者CT。”姚禹梦皱着眉,忧心忡忡地说。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赵寅磊的伤处,并没有注意到他慎之又慎满怀期待地在叫她。

  “骨折?”

  赵寅磊之前以为这次自己最多是个骨裂,不用治疗自己慢慢就能恢复,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他第一时间想到还是队里的工作。

  现场不是非得自己亲自去,但后续的调查和善后工作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耽误的。

  姚禹梦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严肃又焦急地说道:“这种骨折可轻可重,弄不好内出血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的。”

  她看着赵寅磊身上的陈年旧疤,又下了一剂猛药:“就算没有大的问题,养不好长不好会影响后续恢复的。”

  她急得满头大汗,汗水一滴一滴滚落下来没入她的医用口罩,一会儿功夫就把她的口罩洇湿了一大片。

  赵寅磊看着她湿湿漉漉楚楚可怜的眼神,忍不住反过来握住她的手,安抚地笑了笑:“好,我知道了,这次一定听姚医生的话。”

  熟悉的称呼一下就让姚禹梦回想起在她看来他们是刚刚重逢但在赵寅磊看来他们也许是堪堪初见的那段时间。

  那时他也总是客气地叫她姚医生,到非洲之后才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改为称呼她的大名姚禹梦。

  时隔多日他又叫回了最初的称呼,她却觉得毫无二致普普通通的名字已经变了一种味道,疏离的陌生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种无奈的宠溺感。

  他用低沉带着一丝粗哑的声线口口声声喊着她姚医生,听惯了的三个字中饱含的浓浓情愫让她忍不住沉湎其中,无法自拔,一时间不舍得将她的手从他滚烫的手掌中抽出。

  可是终归是工作要紧,他的伤要紧。

  她忍不住轻轻用力地握了一下他的手指,撂下一句去联系X光检查室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赵寅磊坐起身,目送着她像一只小兔子似的身影跑着走远了,低下头拉过敞开的衣襟想把扣子系好,这才发现他衣服上的扣子居然被她拽掉了一颗。

  他愣了一下,无奈地笑了。

  她看着瘦瘦小小人不大,力气倒不小。

  他摸了摸左边心口她刚刚用听诊器听过的位置,这里有一道经年的旧伤,是在基地执行任务时被刀划伤的。

  还没有问过她那个问题,就让她看到这么些皱皱巴巴疙里疙瘩的伤痕,赵寅磊开始隐隐有些担心,她不会被这些吓到吧?

  转念一想,他又自嘲一笑,笑自己的幼稚天真,多思多虑。

  她是一个外科医生,什么伤疤是她没见过,什么伤口是她没看过,怎么会被他吓到呢?

  明明他和她还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都没挑明过,什么都没承诺过,怎么她就一下子成了他的软肋呢?

  不,她除了是他的软肋,还是他的铠甲。

  如果不是有她,有中国医疗队在,肖海洋这次伤得这么重,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思及此处,赵寅磊系上扣子,抛下所有心头牵挂,一心一意坐在这里,等着他的她回来。

  赵寅磊的检查一切顺利,肋骨也不是骨折,而是有些严重的骨裂,需要固定几天,保守治疗就可以出院了。

  只是这样一来,赵寅磊一时间就没有了和姚禹梦单独相处的机会,那个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的问题只得等他一切好转出院时再说。

  这边赵寅磊住在了骨科病房,那边肖海洋也完成了术后观察,就等着拍完CT再做一次手术把肩膀处的一处弹片取出来。

  与此同时身中三枪的麦克斯也完成了手术,暂无生命危险。

  其余参与行动的警察都是一些皮外伤,只需要包扎处理即可。

  得知这次突然遇袭最终没有导致维和警察牺牲,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可是棘手的事也接踵而来。

  经过搜查房间里只有两个成年男性的遗体,其中并不包括恐怖组织的头目和他仅剩下的那一位女性亲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