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医路维和

第81章 将进酒

  第81章将进酒赵寅磊和沈曜晖在烈士陵园一直待到天色渐黑才和宁致远作别。

  两个人又去买了点东西,大包小包带着去了宁致远的父母家。

  怕两位老人又像上次那样提前做好一大桌好吃的等着他们,这一次去之前谁都没有走漏风声。

  当叔叔慢慢悠悠的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是儿子的老战友时,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一边忙不迭地喊还坐在屋里的老伴儿赶紧做吃的,一边有些埋怨地给两个小伙子开门。

  “要来怎么也不和我们提前说一声!”

  沈曜晖嘿嘿一笑,把带来的东西都提进屋里。

  “叔叔阿姨你们别忙了,我们晚上还有事儿,坐一会儿就得走。”

  赵寅磊也跟在后面进了屋,附和道:“是,我们一会儿还有事,就是先来看看你们二老。”

  “大老远地跑过来不吃饭怎么能行,让你阿姨给你们煮点肉吃,新疆的羊,好久没吃到了吧!”宁致远的父亲自从儿子牺牲就一夜白头,这两年倒是没怎么变,还是致远嘴里的那个倔强的老头。

  “就是,煮个肉又不麻烦,一会儿就好。”宁致远的母亲本就因为儿子的忌日快到了而郁郁寡欢,看到沈曜晖和赵寅磊两个人芝兰玉树并肩而立,又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家的儿子,说话间还偷偷地抹着眼泪。

  沈曜晖不想因为自己和赵寅磊让叔叔阿姨伤感,和赵寅磊交换一个眼神,只得把吃饭的事情应承下来:“那行,那我们就先把事情推了,陪叔叔阿姨一起吃顿饭。”

  两位老人家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也略略带了一些笑容出来。

  趁着做饭的空挡,宁爸爸带赵寅磊和沈曜晖又去了宁致远在家的时候住着的那个房间。

  自从致远牺牲后,这间小屋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纪念馆,所有和致远有关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放在这里,好歹算作一个念想。

  “你们阿姨这几天情绪不好,平时我都不让她上这儿来的。今天你们两个小子来了,咱们三个趁她不注意悄悄来看一看行了,一会儿就别和她提这事儿了。”宁爸爸压低声音,一边观察厨房里的动向,一边打开了房门。

  新疆风沙大,房间开着窗户的话,用不了几天地上就能积累厚厚一层灰。

  致远的房间没有。

  所有的摆设都纤尘不染,整整齐齐,连床上的被子都还保持着豆腐块的形状。

  要不是写字台上面放着一张大大的遗像,赵寅磊真的会以为致远只是刚刚出门离开,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到家里来,就住在这个小房间,和未婚妻打打电话发发微信,和父母亲一起好好地吃上一顿新疆的羊做成的手抓肉……

  感觉到心中憋闷,还夹杂着一种钝钝的疼,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把一不小心就会肆意泛滥的泪水逼了回去。

  沈曜晖也在走进来的时候瞬间湿了眼眶。

  他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床上还放着许多致远曾经穿过的衣服,甚至有一件上面还沾着他的血迹,当时阿姨几乎整天都坐在这间房间里面抱着衣服发呆,一度让他们都担心不已。

  现在衣服收走了,阿姨的情绪也明显好了一些,大家都在尝试着向前看了。

  致远泉下有知,应该也会感到一丝欣慰吧。

  转眼看见宁爸爸正站在写字台前,默默地盯着致远的照片发呆,沈曜晖一把抹掉眼泪,走过去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转移话题:“这被子是叔叔叠的吧?不愧是老班长,都这么久了,这叠被子的手艺还没丢。”

  “老了,”宁爸爸感叹一声,“以前叠的又快又好,现在不行了,有些地方折腾了好久也还是没达到标准……”

  “哎,正好你们两个在这儿,打开重新叠一下吧,免的致远看见嫌弃。”宁爸爸说着就把被子递了过来:“这小子也不知道像谁了,还有点洁癖。”

  这话一说出来,赵寅磊和沈曜晖都愣了一下,他们三个在一起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从来没听宁致远说起过他有洁癖,更重要的是他也从来没有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来。

  “叔叔,致远他还有洁癖?”沈曜晖一边接过被子开始叠,一边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天生的,没法改。小时候就为他这个,我和他妈妈遭了不少罪。”

  赵寅磊闻言看了沈曜晖一眼,沈曜晖心领神会,把话题扯到其他事情上去了。

  两个人陪着宁致远的爸爸妈妈吃了一顿饭,赵寅磊留沈曜晖在客厅陪两位老人聊天,自己不顾阻拦躲在厨房把里面的边边角角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才整理好情绪和沈曜晖一同离开。

  从致远家里出来,赵寅磊主动问道:“要不要喝点?”

  沈曜晖怔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理解错他的意思了,傻乎乎地反问一句:“喝什么?”

  “喝酒,白的。”赵寅磊平静地回答。

  “啊?哦,好,喝,是得喝点……”沈曜晖太过震惊,一向灵活的舌头一时间都好像打上了结。

  说实话,从进到宁致远家里看到他父母开始,他就感觉心里堵得慌,这种渐渐蔓延到全身的难过终于在听致远爸爸说他有洁癖时达到了顶峰。

  他现在急需找一个出口发泄,不管是遗恨也好,怨念也罢,负面情绪积攒得多了排解不掉,始终是一个心理负担和隐患。

  只是他是知道赵寅磊的,这小子一向滴酒不沾,从不破戒,他就是想喝酒也找不到同伴。

  没有人陪,一个人喝酒那就是喝闷酒,越喝越郁闷,喝完还头疼,不如不喝。

  万万没想到赵寅磊居然破天荒的主动提出要喝酒,他在震惊之余,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

  赵寅磊不喝酒不是为了别的,是害怕酒精影响中枢神经,最终破坏他开枪的精度。

  他这样一个视枪如女友,视射击为生命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去破戒呢?

  沈曜晖心想,这小子平时不声不响,一出声就来了个大的,还是得防着点他,别再因为这点破事儿出什么问题。

  因此他主动把喝酒的地点选在了酒店的房间,吃的东西也直接在外卖软件上点好了。

  赵寅磊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他拿起一瓶伊力特,上手拧开就往杯子里面倒,直接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玻璃杯。

  沈曜晖见状,拿着酒杯的手大幅度地抖了一下,差一点掉在地上。

  不是,这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哪有人这么喝酒的?

  “哎,那个……”他正准备出声阻止,没想到就在他愣在那儿的一瞬间,赵寅磊就拿起酒杯把满满一杯高度白酒一饮而尽。

  随着“咕咚”一下响亮的吞咽声,沈曜晖的脑袋也嗡嗡嗡的响了起来。

  “喂喂喂,磊子,你没喝过酒你不知道,这玩意儿不是这么喝的,你这样一会儿就醉了不说,明天的头疼死你知道不……”

  沈曜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赵寅磊又拿起酒瓶给自己满上了。

  “我干了你随意。”说完一个仰脖,又一杯下肚。

  沈曜晖这回总算看明白了。

  敢情这小子不是想喝酒,而是单纯地想把自己灌醉。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

  和他这种疯子喝酒,还不如一个人喝闷酒。

  不到五分钟时间,赵寅磊已经三杯下肚。

  他脸上不见一点红色,反而越来越白,一点看不出喝了酒的样子,只是目光开始有些涣散,不熟悉他的人倒也看不出来。

  “曜晖,我……想致远了……”一说话,他麻木的舌头瞬间就出卖了他。

  要不是这样,沈曜晖还以为他天赋异禀,千杯不醉呢。

  “嗯,我也想他。”

  虽然知道赵寅磊已经说的都是醉话,也听不明白他的回答,但他还是不忍心让兄弟一个人喝多了自说自话。

  “你说他一个有洁癖的人,刚开始和我们一起训练的时候得觉得多恶心。那会儿我们的衣服都是统一洗了,随便拿一个就穿的……”

  思维这么清晰,又好像没有喝醉。

  沈曜晖凑到他脸前面仔细端详,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他摇摇头,又端起杯子,浅浅啜了一口。

  是啊,想到他们三个人为了通过基地的选拔,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其中的辛酸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壮志未酬身先死,没有什么比这个再遗憾的了。

  要知道,致远牺牲的时候还那么年轻,离他二十六岁的生日都还差两天时间啊!

  让他感到锥心刺骨痛心疾首的,不是因为致远都牺牲了他们才知道他有洁癖,而是因为想到他,想到他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最后留下的除了遗憾唏嘘,再无其他。

  那种深入骨髓的惋惜,一旦袭来,就能轻而易举的将坚不可摧的他们立刻打翻在地。

  沈曜晖伸出手去,安抚地拍了拍赵寅磊的肩膀。

  面对此情此景,他也着实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希望赵寅磊知道,同样的痛苦有兄弟和他共同承担。

  赵寅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像喝水一样喝了下去。

  沈曜晖也不阻拦,只是在旁边默默地看着,陪着。

  过了半晌,赵寅磊终于又冒出一句话,沈曜晖听得头皮发麻,这才知道原来这么久了他一直背负着这么强的负罪感,一下子就大声打断了他。

  “磊子,你别把什么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谁也没有前后眼,这事儿根本不是你的问题!”

  “不!我原本是有机会发现的,她那时的症状已经很明显了,致远那么爱她,我们却没有把她照顾好……”

  “赵寅磊!你心思太重,活得太累了!这样下去你自己心理都会出现问题的!”

  明知道以赵寅磊现在的状态,他就是说破大天去他可能也听不见,沈曜晖还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想要使出浑身解数提醒他。

  赵寅磊没说话,只是轻轻拂去沈曜晖的手,又喝了一杯。

  这一下他好像真的醉透了,一言不发闭着眼睛坐在那里,胸膛急促地上下起伏着。

  沈曜晖摇头又叹气,简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一时郁闷,自己也一次性喝了一整杯。

  他看赵寅磊半天不动,以为他睡着了,就准备把他拉起来扶到床上去躺好。

  没想到刚刚握住他的手,赵寅磊就突然睁开了那双被酒精催得通红通红的眼睛。

  “姚禹梦……姚禹梦……珠珠……”他伸手就把沈曜晖拉到身边紧紧抱在怀里,任沈曜晖怎么喊他的名字也不放手。

  “我爱你,别走……”

  他闭上眼睛,眼角沁出一滴热泪,终于渐渐平静下来,睡了过去。

  沈曜晖艰难的把已经烂醉如泥的赵寅磊扶上床,又拉过来被子给他盖上。

  看着赵寅磊在睡梦中还紧紧蹙起的眉头,沈曜晖略一沉吟,最终还是决定寻求场外援助。

  虽然在去看致远的路上他就想到赵寅磊最近的异常可能是因为为情所困,但他的那一滴泪的分量实在太重,让他感觉自己无力承担开解他的重任。

  作为过命的兄弟,他也断不会就这样放任他沉沦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就只有一个人能帮他了。

  沈曜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早就烂熟于心的电话。

  乌鲁木齐和北京有两个小时时差,沈曜晖在北京时间早上八点多才看到太阳懒洋洋地一点点从地平线上爬了起来。

  怕第一次醉酒的赵寅磊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他熬了一个晚上没睡,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好在这家伙酒量不行,酒品还可以,一晚上没吐也没闹,就是一直在睡觉,让他轻松不少。

  他看着时间差不多,给致远的爸爸打了一个电话,约好了一起去看致远的时间。

  刚放下手机,就听到后面的赵寅磊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怎么样,头疼吧?”他转过身去,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痛苦地抱着头的赵寅磊,故意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赵寅磊点点头,哑着嗓子说道:“昨天晚上我……”

  “还好意思问?昨天晚上你三杯下肚就醉死了,害老子照顾你一个晚上!”怕他知道自己把所有心事都倒了个底朝天会不自在,沈曜晖选择替他隐瞒的同时还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要和让赵寅磊喝酒的人势不两立。

  他不知道的是,赵寅磊既然选择喝酒,就是想借着酒劲把深埋在心底的一切症结都翻出来好好晾一晾,让自己好受一些,不然他真的怕自己会疯掉。

  听沈曜晖这么说,赵寅磊顿时觉得这一顿白喝,宿醉的头疼还没过,就计划着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和沈曜晖喝一场。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在沉默中吃了一顿酸酸热热的新疆汤饭做早餐。

  和致远说的一样,这种汤汤水水的热汤面,最适合喝完酒的时候醒酒用了,连赵寅磊的头疼都在美食的抚慰下好了很多。

  吃饱喝足走出饭店,赵寅磊一抬眼就看到了双手交叉,倚靠着车门站着的那个男人。

  “队长!”完全没想到能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到他的老队长,赵寅磊差点以为自己因为酒没醒出现了幻觉,忍不住惊讶地大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