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涩的初恋

  1971年的春分刚过,清河河畔迎来了玉清的第一声啼哭。小清河,清澈见底,小草鱼,透明的小银鱼,小戈雅鱼,小河虾……穿梭、嬉戏在水底。

  小清河的美,并没有分享给玉清一点点,厚厚的眼皮,上嘴唇又厚又长,倒着的瓜子脸。玉清的出生,并没有给全家带来什么喜悦。玉清上面有大自己十五岁和十岁的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大五岁的哥哥,玉清的爸爸是县中学的一名老师,妈妈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的农村妇女,尽管玉清是爸爸妈妈中年得女,妈妈每天忙得根本没有时间看一眼玉清,妈妈怕玉清爬到粪坑里淹死。

  把她像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狗一样拴在石榴树下。等到晚上妈妈从田里回来的时候,玉清已经哭哑了嗓子,鼻涕泪水把脸糊得严严实实,如同戴了一个黄黄的盔甲一般,脸上硬梆梆的。浑身上下像个泥猴一样脏兮兮的,姐姐们是满脸的嫌弃,放学回来从想不起石榴树下的泥猴妹妹,哥哥也忙着男孩子爱玩的游戏,玉清成了一个没人愿意搭理的小累赘,娘不疼,爹不爱的小多余!

  清澈的清河水,陪伴着玉清长大,开启她像骆驼祥子一样的起落人生。

  在本村上了小学的玉清,三天两头受高高大大同学的欺负。所以,玉清从小都很怯懦胆小。

  每当受了同学们的欺负,清河就是逃课后的天堂。清清河水,惬意的小鱼,曼妙的水草,低旋的水鸟,它们是玉清的玩伴,和它们在一起,忘记了曾被欺负,忘记了曾经流过的眼泪,她的心,和清澈的河水一起向西流淌。

  后来在县里教书的爸爸回来发现了玉清被人欺负的事情,为了玉清的健康成长,转学到了县中心小学读书。

  来到县中心小学,玉清认识了柳大勇,安静聪明好学善良。学习成绩很不错。从小学到高中,两个人都是同班又是同桌。他们都是矜持的学生,看似不怎么说话,但他们却相互帮助与鼓励,他们都是独来独往的独行侠,他们都喜欢看小说……

  柳大勇是第一个给予玉清帮助的人,第一个真心关注玉清的人。从小学到高中,他们的关系就是那种不远不近,像五十五度的水一样。

  暗恋的种子埋在心底,怕他发现,怕影响他的学习,怕其他人笑话,怕他的家人瞧不起自己,她怕很多。她把爱深藏。

  在高一的元旦前,玉清爸爸提前把她叫了回来,“12月28号去参加考试,这是准考证!”

  “参加什么考试?”

  “招工考试,这次的招工单位不错!”

  “我不想去参加招工考试,我要继续读高中”玉清坚决地说。

  “考上大学的把握有多少?你是什么样的学习成绩不清楚吗?让你读高中,就是为了有一个高中毕业证,招工考试最终还是要参加的!”爸爸耐心地对玉清说,“高中毕业,国家不分配工作,而这次的招工单位是粮食局,这可是好单位呀,有不少中专毕业的学生挤着托人进粮食局呢!凭你的成绩,被粮食局录取的可能性很大!”

  进粮食局上班也是国家工人,也是铁饭碗,

  玉清没再坚持,答应去参加招工考试。

  玉清果真被录取了。分配到了县粮食局。没想到用人单位这么着急,刚过了元旦就让新工人参加培训,然后上班了。

  17岁的玉清高一没读完就参加了工作。

  怯怯的玉清第一天来到了县粮食局,主管是一个姓孙的个子矮胖,精神抖擞地中年大叔,“孙叔好”。玉清弯腰问了声好,孙叔一个劲地夸玉清懂礼貌,玉清只是呡嘴一笑。玉清的岗位是粮食供应,就是供应在县城里上班的国家职工粮食。整个窗口就玉清一个人,玉清看了看另外三个窗口,没有说话。孙叔好像看懂了玉清的心思,“我们这个供应科一共五个人,其他的三个人被抽到下边乡镇收公粮,一年到头在这里上班也就三四个月,不过也快回来了。”

  离开学校一个多星期了,由于招工考试这事来得突然,玉清的书包都没拿回来呢,柳大勇有没有帮自己收起来?他有没有好奇我怎么没去上学?明天是周六了,于是玉清向孙叔请假回学校处理退学手续。

  天刚刚亮,玉清就来到了学校,看着还没完全熟悉的高中,玉清的眼睛热热的。走进教室,一切还都是那样,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想上完最后一上午的课。

  很快,柳大勇及其他同学都来到了教室,柳大勇只是瞟了一眼玉清,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然后从自己的书包里又掏出来一个书包,递给了玉清。看着自己的书包,玉清眼里的泪水终于绷不住了,顺着鼻梁根流了下来。

  “给,擦擦!”柳大勇递过来一块手绢,然后又低下了头。

  “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不一定是坏事”柳大勇不等玉清说,“记住,友谊不是乞求得来的,渴望但不能强求!”

  玉清点点头。

  “你文笔不错,没事的时候可以在这方面发展发展,我还要读高中。”

  “我知道你不会参加招工考试的,你学习那么好……”玉清说不下去了,从此以后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不再共同学习了,六七年的同学同桌划上了句号。玉清的泪又流了下来。

  “我们还都在同一个地球上”

  玉清把自己的钢笔留给了柳大勇,柳大勇给了玉清一个笔记本,“希望业余时间写出精美的篇章”!

  玉清告別了学校生活,回到了单位,望着空无一人的窗口,屋里静静地,一颗麦粒滚动了过来。离开了学校,才知道学校生活是多么美好,柳大勇的话不多,但字字句句都烙在玉清的心里,可现在?玉清的心就像这空空的单位一样,只有玉清一个人。她拿出柳大勇送给自己的笔记本,写下了分别后第一篇日记。

  柳大勇有新同桌了吗?

  又到了周六下午,玉清骑着自行车漫无目的地的在道路上游荡着,以前路两旁绿葱葱的柳树忽然消失不见了,空旷的道路上只偶尔传来“咯噔咯噔”的声音。不知不觉,玉清来到了县高中门口,学生一个个走出校门口。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也正走出校门,玉清瞬间像打了鸡血一般,“噌”一下子跳上车子,两手攥紧车把,等柳大勇走出校门口二十几米远的时候,玉清身子往前一冲,两条腿使劲猛地一蹬,紧紧跟在柳大勇的后面,他快她也快,他停她也停,就这样在后面跟着,不惊扰。

  每天早上,玉清早早地来到单位,屋内屋外,每张桌子,每个窗口,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然后烧水给孙叔洗洗茶杯泡上茶。等茶不烫的时候,孙叔也就来到了,两个人把一天大约要售出的面粉从仓库里拉到窗口下,就算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今天,被借调乡镇粮站收公粮的几个人要回来了,我过了元旦,我们也是最忙的时候,你刚上班没多久,多向他们学习学习!”孙叔对玉清说,“你虽然年龄不大,但你做事很踏实,这段时间以来,我都看在了眼里,好好干!”

  “谢谢孙叔的夸奖,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孙叔多多担待,也请孙叔多多指点。”玉清回应着。

  玉清像往常一样烧水泡茶,然后端给孙叔。孙叔微笑着接过热茶,放在一边。玉清拿过粮食贮存方法看了起来,静等购粮购面的用户出现在窗口。

  “我们回来了,孙叔!”门外传来叽里呱啦说话的声音,玉清知道是未曾见过面的同事回来了。

  “呦,我们又多了一位新同事?”一位比玉清大几岁的女孩孩问。

  “这是刚刚招来的沈玉清。”孙叔介绍到,“玉清,这个是王梅,比你大二三岁,以后就叫王姐吧!这个叫孙雷,比你大一岁,这个叫张伟,比你大五岁!”

  玉清分别叫了声“王姐,孙哥,张哥!”

  “过了元旦,是我们供应窗口最忙的时候,快过春节了,人们购面购油,要准备过年的年货了,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吃住在粮食局了,在院子最东头的那间房子,是沈玉清和王梅的宿舍,在院子的最后面粮库旁边的那间房,是我和孙雷、张伟的宿舍,我们几个男同志在门外用石棉瓦搭一个临时厨房,由王梅和沈玉清负责煮饭,我负责买菜,你们两个负责刷碗刷锅!”孙叔用手指着孙雷和张伟吩咐道。

  唉,这下好了,在单位上住了,一个周末才能回去一天。玉清躺在床上,看着瓦房顶的芦苇。难道我今后的人生就是这样了吗?就这样度过一生了吗?再也没有机会踏入学校大门了吗?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又能怎么样呢?玉清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写下了今天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