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网游动漫 > 卿卿请见谅

倾覆(四十一)子丧女怨

  倾禾在蒋陌面前是温顺的,可骨子的里傲气并未散去。

  可皇后充满尖刻与疯狂的一耳光,当真将她所有的傲气被打散,重新凝聚起的是一缕难堪、是一缕怨恨。

  她想起了温柔如春风的蒋陌,想起那个只会以夫子那样严肃的姿态指证自己错误、让她改正,而非谩骂的人。

  想起那样好的他,是如何死在他们正在行礼的喜堂上的!

  殿中明黄的纱幔被风拂着高高扬起,落下的大片阴影仿佛日落西山时的光线,她阴翳的面孔与含恨的身影被黑暗吞没。

  她出口的话,刻薄而尖锐:“恬不知耻?何敢与母亲相比!母亲大抵忘了自己那两个未婚夫是怎么死的!你从十三四岁等到二十七岁,不就是为了等着待父亲登基之后杀了沈氏,好嫁给父亲么?哥哥到底为什么会被李锐的人杀死在大明山下,母亲心底不清楚么!”

  从肆意而独宠的皇后,到如今需要匍匐在皇帝脚边才能一息喘息的皇后,她知道自己在宫人面前已经没有任何颜面了。

  可被女儿这样直直指出自己曾经是如何迷恋皇帝,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哪怕等成了半老徐娘的年纪,皇后的面孔还是火辣辣的痛,仿佛也被人狠狠打了一耳光。

  为了能以未嫁女的身份名正言顺的登上凤位,皇后亲眼看着太后算计了自己的两任未婚夫,看着他们以身败名裂的姿态死去,让对方的家中还要对她保有千万分的愧疚!

  可这样的事情除了太后,那些参与其中的人早就被灭口了,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堪之下,她高高扬起手,凌厉的掌风呼啸着就往倾禾的面孔而去:“闭嘴!你给我闭嘴!”

  倾禾死死的盯着她,不躲也不闪,语调仿佛那支射死蒋陌的箭矢,击中目标之后,有阴鸷的余音乌沉沉弥散在空气里:“是你,一意孤行,非要除掉那个邵家女,是你执意让他出京的!说的好听是来接我的,难道不是为了避开与邵家女的婚事么?难道不是你自己不甘心让邵家女把持东宫么?明明是你的错,却要把责任推卸到我的身上!你可真是我的好母亲!”

  仿佛是怒意被打回了心口,仿佛是掌心的力道没了找落点,甩过去的手戛然停止在离倾禾面孔只剩一指距离之处,颤抖如枯叶抱枝的挣扎。

  许久,那一巴掌还是落在了晴荷的背脊上,带着悲幽的凝泣,皇后掰着她的肩疯狂地摇晃:“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保住你们的地位!你凭什么也来指责我!”

  鬓边以南玉珠子窜起的流苏随着她被摇晃的动作一晃一晃,打在滚烫的颊上,带来的是一缕又一缕微凉的清醒。

  倾禾可笑的看着她。

  自己的错可以毫无愧疚的推到子女身上,这样的女人竟然是她的生母!

  倾禾嗤笑起来:“为了我们?真是为了我们,还是为了你自己?”低低切切的语调仿佛磨骨的刀,“真为了我们,就不会在父亲表露出厌弃之后还一而再的去挑衅、去动有孕的妃妾,把你任性的后果全都加诸到我和哥哥身上!”

  毓秀忙喊了宫女把两人分开,哀求倾禾不要在说下去了:“皇后娘娘的处境公主知道,太子爷死后,那些妃妾对娘娘更是不敬,娘娘心里的委屈没处发泄,奴婢知道这不是您的错,可您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女儿,你不能这样不理解皇后啊!”

  倾禾的神色却渐渐平静,恍若一潭深水平静。

  她白皙而冰冷的手按在皇后的心口:“问问你自己,父亲为什么会让储君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真的是因为华贵妃的挑拨么?”

  皇后只觉眼前一阵金钩银线游曳如火,她跌坐在毓秀的怀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闻言仿佛呼吸被狠狠一窒。

  脑海里有一瞬无比的清明,可她不敢承认,不能承认。

  只是用力地挥开倾禾的手,然而指间的红宝石戒指化出的流丽光影映在眼底,却让那样的清明越发如刀钻进脑海里。

  “你疯了不成,要把妾妃之错加诸到本宫头上么!”

  倾禾的眸底凝起嘲弄与悲戚的晶莹:“妾妃之错?父亲是一国之君,会如此昏庸到任由一个妾室摆布储君的地步?还是因为父亲已经彻底厌恶了你,连带着也厌恶了我和哥哥!”

  “母后很清楚,不是么?是你的错,导致的哥哥的死。骄傲了二十多年的皇后,如今被妾妃挑衅无人可帮,害死了儿子却不敢承认,还想让女儿来背负这样的痛苦。”

  “母亲,母亲,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

  皇后大声的否认,却又有滚烫的泪自颊上滚落,落在她明丽的衣袍上,成了一朵朵焦色的、枯萎的花:“我没有!不是我!”

  或许心底的积压的怒意得到了发泄,也或许是那样凌厉的真相将她打醒了过来。

  皇后知道自己方才的疯狂已经伤害到了唯一可以相互依靠的女儿了,可她已经匍匐在了皇帝的脚边祈求着不被废弃,仅剩的一点尊严让她无法放低姿态去道歉,去请求女儿的原谅。

  倾禾失望地看着她,心底对蒋陌的死越加不能释怀。

  她微眯的眼底有细碎而凌冽的光影摇曳:“这就是报应,当年你和太后为了这个位置诬陷沈氏,杀死她的孩子,又杀死父亲那么孩子,如今轮到你自己的孩子。”

  “活该你如今什么都留不住!”

  皇后心口蓦然又梗住一口气,那张被岁月侵蚀后细纹顿生又皮肤松弛的面庞上有深入骨髓的颓然与灰心,像一张沾满了灰尘的网,如影随形,紧紧裹挟:“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是母后!这么多年来,我所作的哪一桩不是为了你们能地位稳固!”

  天上的云翳慢慢行来,遮蔽了灿灿光线,落在殿中的光影薄薄的,清冷的仿佛人心底的阴翳。

  倾禾一字一句道:“你是为了我和哥哥,却更是为了你自己!”

  “你自己等了父亲那么多年,却不能明白我等着他是什么感情,你杀了他,在我面前杀了他!也是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