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将军府,天色已晚,门口早已燃起长烛,翠色的灯盏更显得玲珑剔透,分外好看,阮星竹微醺着,一旁伺候的丫头扶着她下了杌子,步履却还是沉甸甸的,她往里走了几步,也不知守门的小厮有没有窥见她这副模样。
偶尔有来往过的丫头瞧见阮星竹的模样,长灯笼罩之下,阮星竹微醺的脸仿佛晚霞一般,亦步亦趋的脚步更惹得人浮想联翩,身边照应的人瞧见他们不怀好意的笑容。立马就开口训斥道:“赶紧的,还不下去干活,一个劲的在这磨什么洋工呢。”
被训斥的几个丫头悻悻然,只能下去,阮星竹意识清醒着,却懒得管这么多,她抬首看着辽阔的星际,辽阔无垠,干干净净的。
她很久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场景,抑或者说,她已经很久没有停下脚步来看这一切了。来到这这么久,她好像有许多的目的,赚钱,成为这时代最出名的女药师,不知不觉中,她好像已经得到了太多东西。
肖凌的爱,就是她最为珍贵的宝物。
她眼角泛起一丝清泪,问一旁的人,“公子回来了吗?”
“回来了,他在房中呢。”
阮星竹点了点头,在下人的搀扶下,就这么回了屋子。
翌日晨起,已是将近晌午了,窗棂里透出清亮的光芒,同肖凌昨日回来放在架子上的青袍金丝上泛起的光芒,折合在一块,明晃晃的让人挪不开眼睛,昨日喝的不多,加上阮星竹酒量也并不差,头疼脑热更是一个都没有,她立马起身,惊动了贴身伺候的丫头。
“夫人。”
“少爷可回来了?”
想起方才架子上放着的衣裳,得到的答案几乎是肯定的,“没错,少爷已经回来了,眼下在前厅陪着老夫人呢,应该是在等着您一块用午膳。”
闻言,立马就让她一个鲤鱼打挺赶紧起身,虽说李雪茹并不挑理,可昨日自己喝酒喝的这么晚,今日若再有所耽搁,只怕,也会惹人说嘴的地方。
一旁的奴婢瞧着她,也服侍她起身,平日里阮星竹并不喜爱别人服侍,她只说自己生长于乡野,并不习惯别人伺候,下人们也只能诺诺称是。可今日自己前去帮衬她,并未见着她拒绝,想来,她也是着急了。生怕在礼数上怠慢了老夫人,惹得她不快。
不过,那奴婢心中不安,不知是否应该同她提起昨日府里议论的事情,话到嘴边,见她步履匆忙,最终还是把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而妆奁前的阮星竹,就跟屁股上长了钉子似的,坐立难安起来。
她迅速的梳洗完毕,抓紧往前头走。待到了正厅附近,只觉得静的出奇,连一根针掉在地上几乎都听得到,让阮星竹愈发忐忑起来。
李雪茹性子爽朗,加之嫁到了武将世家,平日里性子也甚为豪迈,同一般闺阁妇人多了几分利落,也爱跟身边的奴才下人说笑打趣。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偶尔隔着好远,都能听着爽朗的大笑。
可眼下,不知道怎么回事,屋子里静的出奇,同往日大有不同,想到这,就让阮星竹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她迈起步子,跟灌了铅似的,步履沉重往正厅奔去。须臾之后,她抬首见着面前的李雪茹,循规蹈矩的行了个礼,“母亲。”
李雪茹并不是苛责他人的人,历来也不喜欢循规蹈矩的,规矩礼数更是能免则免。可此刻,屋子里气氛沉重,让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稍微也都有了几分骑虎难下的意味。
“既然起来了,那就赶紧的,先用点东西吧。”
“多谢母亲关怀。”
檀木椅子挪动发出沉重的响声,肖凌坐在一边,咽汤都是轻微的声响,阮星竹有些错愕,不知道这尴尬的沉默应该如何打破。
“昨儿个去哪了?”
李雪茹强撑着肃然,终究还是撑不了多久的场面,微微一瞬,便立马露了真颜,开口问阮星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阮星竹答道:“昨日,昨日不过是去了师先生府上,媳妇同师先生是旧交。”
她突兀的加了后面那句话,生怕李雪茹误会,可李雪茹却冷冷的哼了一声,“所以,便喝酒喝到那么晚才回?”
“母亲,她同师先生是师徒,以前我们就认识,根本就没有外面传的那么难听的。师先生是看她天赋过人,特地收了她做弟子。”
外面传的难听?外面传了什么?阮星竹纳闷了,难道自己这在床上赖了半日,外头都翻天覆地了吗?
“我知道,我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饮酒也罢,拜访也罢,都要把握尺度,不要越矩。她一个人在师先生家里头喝酒,喝醉而归,又是那副样子,且不说让旁人看了,就连我看到了,心里也都忍不住猜忌!”
李雪茹话说的斩钉截铁,感叹一声道:“我也没有说不许她饮酒,只是,这事情做的也太过了一些。”
话音刚落,肖凌又想帮他辩解什么。没过多久,却只见着李雪茹摆了摆手,冷然道:“行了,你也没必要替她多解释什么其他的了,多说无益。”
她视线冷冷落在阮星竹的身上,冷然呵斥道:“你犯了错,虽说我不是个喜欢苛责人的。可规矩还是得立下来,你要记住,这是京城,不比乡下。凡事,一言一行,都要有规矩,明白了没有?”
阮星竹平日里厉害,却不想跟肖凌的家人有任何的争执,清浅应了一句。须臾,方才听着李雪茹重重叹了一声,“行了,等你用了午饭,到时候赶紧的,去后头的祠堂里边好好跪着,跪到晚上,再说之后的事情,听到了没有?”
语罢,阮星竹忙不迭点头,看着她这副模样,李雪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感慨了一声,扔了箸就说自己吃不下了,转身就离开了正厅。
肖凌见状,也是有些无奈,上前暗自握了握阮星竹的手,轻声安抚着她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