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阮星竹从东边的角门绕出去,刻意转过了正厅,不让李雪茹发觉自己出了门,虽说自己并未跟师臣有私,可她依旧不想让李雪茹知道这些事,免得滋生麻烦。
有些事情,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阮星竹对京城并不熟悉,纸条上写着的地址,她也是七拐八绕,在路上问了许多人,才问到的,等到自己站在师府外的角门边时,已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她站在门外,心下也有些犹豫,她刚来京城不久,打扮也并不华贵,她略略迟疑,心知这京城中人,连带着被养来逗弄的宠物,都明白几分见人下菜碟的本事。加之,这是师臣的府邸,她更不愿因为不能赴宴,而同里头的人产生不愉快。
可却见着门口的小厮亲自迎了出来,见着阮星竹满脸堆笑,“想来,您是将军府少公子的夫人吧。”
阮星竹意外他会认识自己,目光中流露出阵阵惊诧,须臾,只见着面前的小厮解释道:“咱们大人一早就吩咐过小人了,说是您刚回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要咱们好些照料着。”
“劳烦费心了。”
语罢,小厮便引路前去,今日虽是师臣设宴,可府邸中人也并不多,阮星竹暗暗揣摩,想来这宴会也不过是随性而来,忆及可能是来自药堂里的制药师切磋,便暗暗生了一丝摩拳擦掌的雀跃之意。
阮星竹进了府邸当中,这府邸本就极为宽敞,三进三出的大宅子,这里头的布景倒也不负师臣的药师之职,到处都漂浮着药物种植的清香,同将军府的花树之香,竟是截然不同。
“先生在前头花厅会客呢,小人带您去。”
语罢,阮星竹开口道谢,穿过游廊,里头的规格布景倒并未同将军府有多少迥异,阮星竹凝视着一边的花树都回不过神来,猜测着这到底是何种玩意,忽尔却听着一旁小厮的叫喊,“师先生。”
阮星竹冷不丁一抬头,熟悉的面孔倒映在自己眸子深处,面前的师臣比之前肤色更白皙了一些,想来是回了京,少了风吹雨淋,气色都显得好了不少,一袭玉袍,更显整个人的风度,看起来也有了几分芝兰玉树的风味,她微微颔首一笑,屈身行礼,“师傅……”
“哈哈哈,我倒是难得听你叫我一句师傅。”师臣抚须一笑,一句话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和乐了不少,一旁小厮见状立马就拱手退了下去,转瞬,只见两人并排而行,师臣背手而立,笑道:“早前听说肖将军失散多年的儿子回京,没想到,那人竟然是肖凌。”
闻言,立马惹得阮星竹浅叹一声,“没错,我也没想到,他有这么显赫的家世。”
看着她情绪流露,大有推心置腹之势,师臣不由一喜,暗自思衬着,她这可能是把自己当作她信任的人,才会如此。堪堪回望两眼,却并未听她有所言语,无奈之下,摆手道:“那咱们抓紧去看看吧,前厅也有不少客人。”
阮星竹点头,其实方才师臣提及到的事情,她自己并不是没有想过。若是自己同肖凌没有多少感情,她可能会选择带白白走,可这么久以来,肖凌对她的好,不论是自己,还是别人,都看在眼里……
因此,她定然不会抛下他就走,自己虽有雄心壮志,可做女药师一事,还得徐徐图之……
一进正厅,零零散散站了几个人在那,阮星竹猜测应当是来赴宴的人,环视一周,整个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女眷。让她不由感慨,这时代对女子的压迫可谓已经是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地步……
师臣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哪里明白这些原委,只带她往前头走,一一给她介绍来人。
未几,走到一个年轻男子面前,这男子一袭青袍,看起来十分面熟,可却让人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这是赵建龙。”
阮星竹俯身给他行礼,旋即,赵建龙便淡淡敛衽施礼道:“受夫人大礼了,在下不过一介武夫,不敢受夫人如此大礼。”
这话听着不过是推辞过谦之语,可细细揣摩之下,仿佛颇有深意,阮星竹来不及细想,抬首看了看赵建龙,只见他对自己挤了挤眼,仿佛同自己是熟人一般。
那表情,熟稔之中,又带有些许的轻佻。阮星竹也不是养在深闺里的妇人,迎头便直视上去,只是浑然不觉他这背后的深意。
酒过三巡下来,饭桌上只余觥筹交错的声音,这来的人几乎都可以说的上是师臣的熟人,可药师不过寥寥,看着大家伙在席间喝的颇有兴致,阮星竹只能笑着应和下去。
间或有风掠过席间,阮星竹酒量稍可,喝了两盅不过是微醺的状态,迷迷瞪瞪的,浑然不觉一旁是否有人窥探着。
等喝到末尾,已经是月明星稀,清薄的月光打在了琉璃瓦上,渗出浅淡的光影,屋子里头的宾客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师臣看着微醉的阮星竹,起身扶了扶她,打算送她出门。
“师傅,多谢了。不用劳烦您了!”
见她喝的微醉,露出小女儿的娇憨之态,倒让师臣也捧腹大笑起来,笑完之后,也是关切道:“我让小厮送你回去,路上千万要注意。”
阮星竹本想拒绝,想说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不用如此麻烦,何况,自己先前在镇子里喝醉了酒,晚上都敢在马夫的陪同下回村,这些事情,对于自己而言算不了什么。
但师臣执拗如此,她也不好坚持。思索片刻之后,轻声应允下来,未几,不知是自己恍惚,还是师臣真真说了这话,明晰的传入她的耳畔。
“你不知道,其实今日的宾客,大部分都与我相熟,若是你今后碰到了什么难事,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多照应你几分。”
闻言,阮星竹刚想说两句其他的,但舌头就跟打了结似的,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良久之后,方才屏息说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