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费荣萱半跪在榻边,给易太后捏着腿,说,“臣妾晓得母后心里一定不好受,可是,再怎么样您也得珍重自己的身体呀,虽然……可是母后您还有皇上向您尽孝,还有臣妾在您身边伺候,您可千万要节哀呀!”说着,她皱着眉头叹息了一声,那表情,仿佛说的是自己的家人要被砍头一样。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易太后的双眼猛地睁开,目光死死地盯着费荣萱,说,“我易家落到这样的境地,最快乐的不就是你们费家?你去通知费存正,以为这样我易家就会没落了么?别做梦了!”
“母后这可是错看臣妾了,臣妾初为太子妃之时,三皇弟云焕才刚十二岁,那时分他聪明灵巧,最讨人喜欢,宫里哪个人不夸,哪个人不赞?臣妾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如今出了这种事如何能不操心?要不是身在后宫无权置喙国事,否则臣妾也想帮着三皇弟说句话。”费荣萱说着又擦了擦脸上的泪,说,“母后,云焕所犯的可是谋逆的大罪,最轻也是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这……”费荣萱试探地看了易太后一眼,满脸忧心地说,“可不止是没落那么复杂,母后可要想个法子救救三皇弟?”
易太后听到费荣萱提起孟云焕小时候心就揪了起来,一时间心惊肉跳,居然遗忘费荣萱是自己的对头,像得了救星一般地说:“你有什么法子?”
费荣萱想了一会儿,便说了两个不痛不痒的法子,又自己摇摇头否了,最初,又叹息着说:“惋惜,这无论如何,从国法、从人情上都说不通,眼看着是有些难了呢!”
易太后一听到一个“难”字立刻清醒过来。她冷笑一声:“哀家就晓得你这狐媚子能有什么好意?合着是来看我易家的笑话的?”
“母后此话从何说起?”费荣萱的声响照旧非常的谦卑,身子却是直直地没有动,她微同地勾了勾唇角,说,“什么易家、费家,你我都是嫁进皇家的人,应是孟家的人,臣妾只二心为皇上着想。”
“你素日里惯能装模作样,哀家也不想管你终究有几分真几分假,看在你素日里装得那么辛劳的份上,哀家提点你几句。”易太后冷冷的眼刀从费荣萱身上扫过,说,“别以为从此以后,大夏江山就是你费家在一人之下了!”
费荣萱还想说话,可是易太后随手抓过窗台边上的一方白玉雕寿翁的花樽劈头向费荣萱砸了过来。费荣萱一闪身躲开,花樽在她脚边碎了一地,而易太后却突然趴在榻边大口踹气。费荣萱试探着走上前,说道:“母后?”
易太后只顾喘气,就像没听到似的。
费荣萱心里也有些发慌,匆匆说道:“既然母后不喜欢臣妾忠言,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说着她行了礼,退了出去。
刚才被支开的柳眉回到殿里,见易太后煞白神色,嘴里只要出气没有进气,吓得张口大喊起来。
孟胤运坐在同心殿里小池塘边的亭子里,双手从面前紧紧地箍着暮绵绵,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四周的宫女内侍都被遣得干干净净。虽然不曾阅历过,但暮绵绵并不排挤这样的密切,只是,时间长了,她的姿态曾经有些生硬得舒服了——
他,这样子曾经有一阵子了。
她刚一动,他便说道:“别动,再让我抱一会儿!”
他的声响有些含糊不清,热热的气味喷在她的颈窝里,酥酥痒痒的,似乎有一根羽毛悄悄的刮过。
暮绵绵从来不是一个敏感的人,却也晓得他在忧伤,心里仿佛被揪住了一样,也跟着郁闷舒服起来。她很想抚慰他,想了半天却不晓得该说什么,只能乖乖地,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生平头一次羡暮起韩云鼎那一口伶牙利齿。
她缄默着,孟胤运却忽然开了口。
“朕从小就被养在圣安皇太后身边,甚少有时机承欢于圣慈皇太后膝下。”孟胤运说着顿了一下,解释似得说道,“当然,圣安皇太后待朕也是极好的,她亲身教我读书、识字,通知我许多为人、为君的道理,并不由于我不是她亲生的而少疼我一分,但我偶然间看到圣慈皇太后把他抱在怀里却觉得很羡暮。朕不是计较她公平,由于朕从小就被养在圣安皇太后身边,她便是想见我一面也难,可是……”
就在这时,慈宁宫的柳眉突然冲了过去,边跑边抹着泪,说:“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站住!”孟胤运一声暴喝。
柳眉猛地一顿,才看清楚孟胤运与暮绵绵那个密切的姿态,当下便方寸大乱,想要避忌又不是时分,想要说话却又不敢,便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趁着这个时分,孟胤运不管不顾地拉起暮绵绵的袖草草地擦了一下,然后放开她,严肃地问道:“什么事从容不迫的?”
“易太后……不,圣慈皇太后她、她……”柳眉急得说不出话来。
“怎样了?”孟胤运心里一跳,几步走过来敦促道,“你快说呀!”
“她快不行了!”柳眉说道。
孟胤运神色一僵,猛地调头往里头冲去,暮绵绵也赶紧跟上去。
他们赶到慈宁宫时,易太后躺在床上,双眼瞪圆,一只手揪着胸前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喘气。一名御医正半跪在床前替易太后把脉,而其他几个御医在房间里谈论着易太后的病情,正预备开方。
“怎么回事?”孟胤运问道。
正把脉的孙御医发出手,说道:“回皇上,太后她这是急怒攻心之症,一时痰迷了心窍,肝火上升……”
“那有没有法子治?”孟胤运问道。
孙御医有些为难地说道:“微臣等一定尽力一试!”
“试?皇太后的身体是让你们试的么?还不快给皇太后治疗?”孟胤运也简直气得急怒攻心,然后一下子坐到易太后身边,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母后,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适?通知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