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撇开头拿着丝绢抹泪,身旁那些人在说些什么韩云斐却曾经听不清楚了。这时候,一阵芜杂的脚步声从里头传来,接着便是一声清喝:“住手!”
用刑的内侍赶紧停了上去。
孟胤运匆匆地踏了出去,便见韩云斐下半身的衣物被血浸得通红,整个人岌岌可危地躺在那里,他眼眶一红,也不及行礼便向韩太后说道:“母后,她身体原本就虚弱,您这般不是要她的命么?”
“韩氏一族满门忠烈,这名声断不能毁在她的手里,哀家……”韩太后哽声说道,只往韩云斐身上看了一眼便忙不迭地转开了头,泪水流得更凶了。
孟胤运也不想跟韩太后多争辩,一面喊道:“快叫太医!”一面大步走到韩云斐面前,不忍看她的伤势,只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往外走去,旁边的内侍要过去接手他却不让,自己抱着她便往外走。
韩云斐听到他的声响,困难地睁开了眼睛:“皇上?”
“是朕。”孟胤运答道。
“皇上……”韩云斐气味微弱地说道,“您为什么不赐我一条白绫算了?”
“别胡说!”孟胤运咬牙说道,半天没听见她回嘴,抬头一看,她却曾经歪头晕了过来。
孟胤运抱着韩云斐,忍不住抬头看向她惨白的脸,现在他怎样会疑心她会跟暮绵绵有关系呢?若不是他的疑心,那她的身份不会被掩饰,他还是他最倚重的左膀右臂,还是笑眯眯地出些鬼主意……
即使是掩耳盗铃,他也不情愿看她如今这一副毫无生气的样子。
一连几天,韩云斐都在半梦半醒之间渡过,认识一忽儿在古代,一忽儿却又在现代,有时候什么觉得都没有,有时候却痛得哭着喊“爷爷”,隐约觉得旁边来来去去的似乎有许多人走过,但她一个也不看法。后来,她梦到似乎有人悄悄吻了她的额头,诱哄着她吃了什么东西,再后来她就没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分是在一个生疏的地方,只惋惜身下是一张金丝楠木的方榻,榻上铺了蜀锦垫子,还有嵌金丝的软枕,这些东西都彰显了她存在的时代——她有些绝望地叹了一口气,还以为这一次真的可以穿回去了呢。
“姑娘你醒了?”一个略惊喜的声响说道。
韩云斐是趴在床上的,听见声响下意识地转转头去,一动却牵动臀上的伤,一股刺心的疼痛让她彻底地清醒过来。她小心地偏过头,却见一个穿嫩黄色衣裙的少女坐在榻边看着她。她喘了口吻,问道:“这是哪里?”
“这里是乾元殿的暖阁,奴婢叫夏芹,是皇上派来照顾姑娘的。”那少女脆生生地答复道。
“乾元殿?”韩云斐心里一震。
“是啊!皇上不担心把姑娘放到别处,所以就让姑娘在乾元殿养伤。”夏芹说着端过一碗汤药,说道,“正好,该喝药了。”
那股子难闻的气息倒让韩云斐回想起来,这几天那些反反复复的梦里都萦绕着这股子药味,她皱了皱眉,说道:“算了,先搁着吧。”
“药凉了就没有效果了,姑娘还是趁热喝了吧。”夏芹劝道,“前几日那一顿板子搁旁人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搁姑娘身上却引发了旧疾,前几日反反复复地发热,险些没有救回来。太医说,姑娘身体孱弱,原本就该好好调理,这回怕是伤了元气,要是再不喝药就更好不了了。”
“不是不喝,我只是怕烫。”韩云斐说道,“夏芹,我不过是宫里的一个无等小宫女罢了,你的身份说不定都比我高些,怎样一口一个姑娘的?你也不用对我自称奴婢,我叫韩云斐,你直接喊我的名字就是了。”
夏芹乖僻地看了韩云斐一眼,小声地说道:“姑娘的事我们都晓得,虽然姑娘如今的身份是宫女,可您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皇上和敏贵妃又都看重您,满宫里谁敢看轻您去?再说……即使不是这些,就您在南疆做的那些事情也是给我们男子挣了好大的脸面,宫里好些姐妹私下里都很崇敬您,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
韩云斐有些不测地说道:“有这样的事?”
夏芹连连摇头。
这时,门口却响起一声干咳,孟胤运神色不悦地走了出去,说道:“少在那里顾左右而言他,快把药喝了!”
“皇上?”韩云斐有些讶异地看着他,他站在那里听多久了?突然之间想到额头上那似有似无的触感,会是他么?她想着,心里却曾经在这个答案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他如今心里只要暮绵绵,连后宫妃嫔那里都不去了,何况是连个女人都不像的她?
那个觉得……多半是梦吧?
“别废话。”孟胤运看她居然走神,不悦地说道,“喝药。”
夏芹赶紧拿勺子舀了药汁送到韩云斐嘴边,她强撑着身子,皱着眉头勉强喝了下去,夏芹赶忙又舀了一勺,这么一勺一勺的还不如端着碗一口气喝下去来得爽快呢。可韩云斐如今连抬个头都能牵痛伤口,何况是那样的大举措?
孟胤运看着她喝完了药然后便挥手将夏芹赶了出去。韩云斐累得趴在枕上喘气,好一会儿睁开眼睛,他居然还在。
韩云斐疑惑地看着她。
孟胤运干咳了一声,问道:“你,好些了么?”
“谢皇上关怀,奴婢好多了。”韩云斐赶紧摇头,说道,“只是,不能向皇上行礼,还请皇上勿怪。”
“你不怪朕就好。”孟胤运为难地看着她,说,“朕布置你去康宁宫是因为圣安皇太后是你的姑母,当前她老人家至多可以照拂你,却忘了母后也是被你瞒骗的人,她又是那么看重韩家的名声,后果……”想起她浑身是血,惨白着脸晕倒在她怀里时的样子,孟胤运心里一阵发紧,这种觉得并不生疏,但此时却让他有些困惑了。
韩云斐也有些疑惑,他不也曾一度欲将她杀之而后快么?怎样会由于她挨了几板子便不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