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社专属q群,宁潇湘在初二晚上通知全体成员,计划初四上午8点在市图书馆集合,一同前往排练场地,如有时间冲突的,可以提出。
群里各位回复迅速而干脆,过节的气氛尚未过去,很快就被唱歌红包歪了楼,嘲笑唐楞严唱高音中途跑调;又闹起语音红包,谢玖曦挑的生僻字红包连她自己都领不了;余贤故意写矫情文字,弄得大家领到钱又急匆匆撤回语言。
宁潇湘见戏剧排练的通知早被三分钟一条的99+群消息推挤到历史记录,便发了个文字红包,群里每个领取的成员确认记住了通知,信誓旦旦保证准时到达是新时代优秀青年的良好品质。
于是,日历翻到了初四。
上午8点二十七分,宁潇湘群发消息,说先到的人已经在市图书馆旁边的奶茶店待着了,请没到的人赶快。
上午8点四十五分,宁潇湘群发消息,说大部分人已经到了,没来的赶紧加快速度。
于是,时间推移到现在。
余贤看完q群的历史记录,放下手机,对面是神色僵硬的宁潇湘。
“你好,请问要喝点什么吗,本店新开张有优惠,第二杯半价哦。”店长也带着僵硬的职业笑容凑过来。
这一男一女8点到现在快呆了一小时了,啥也没点,真把奶茶店当公园的露天休闲桌椅了?也不见有其他同伴——两人合作的网红么?
少女漂亮得实在过分,在网络上该有不少粉丝,计量单位用十万的那种,若有十分之一的粉丝看客循着推广照片来店里,店长当即一笔勾销心中的不快,甚至能免费提供拍摄的饮品。
然而半天过去,一男一女谁也没拿出拍照设备,仍局促在小桌里,毫无寻找拍摄角度和景物的意思。
莫非是小情侣?但两人间的交谈似乎没那么甜蜜,闹矛盾了?
真晦气!偏偏来奶茶店里。
万一话不投机,闹分手,两个人又打又闹的,不仅吓跑剩下的客人,而且打闹造成的污渍特难处理。
他耐不住性子,从柜台里主动迎过来,先礼后兵,两个家伙要么花钱呆在这儿,要么赶紧滚蛋,别想白嫖!
“柠檬茶,不加冰,还有……芝士红茶?”余贤瞧一眼悬在柜台上的菜单,偏过头寻求宁潇湘的意见。
宁潇湘颔首,只补充两个字:“加冰。”
店长心满意足地走了。
余贤原以为小坐一会儿就可陆续等到社员的赶来,怎料左等右等,第三个靠近桌子的竟是介意他们不点单的店长。
身为社长的谢玖曦不来,余贤还能理解,毕竟是期末考试不在班里晚自习,溜到社团活动室玩手机的奇葩,被嫌教室太吵躲来活动室的自己抓个正着还死不认账。
区区假期的社团活动,她估计得睡饱了觉慢慢吞吞吃完粉再过来,反正指定了宁潇湘作为社长后继者和本次排练的总负责,她只须当个甩手掌柜时不时来瞧瞧进度。
而唐楞严会迟到,余贤就感到奇怪了,发短信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他不可能睡懒觉啊?什么情况,穿越到异世界了?
暂时将困惑抛之脑后,视线从店门口偏移回小桌对面的少女。
南珠气温回升比往年稍快,初一还在14度,初二、初三小回南天,潮得晾晒衣物都干不了,今天出门时竟飙升到22度以上。
少女的打扮随着骤变气温而清凉。
有趣的是,隔壁桌联机玩手游的女大学生穿jk制服扮可爱,短裙下黑色白色的丝袜修饰腿型。
面前的正牌天朝jk宁潇湘,却反其道而行之:
上身尤显宽松的印花衬衫,下摆在纤细腰肢急剧收缩,构成完美的倒三角,素黑的阔腿长裤隐去曲线,仅剩惊艳的腿长比例。
印象里,宁潇湘极少穿修身衣裤或短裙丝袜,不屑于展示过人身材,即便这样,她天生具有的那股典雅的气质是遮掩不住的。
单外貌一项,宁潇湘绝对碾压余贤记忆中的同龄女孩,各项指数全中余贤好球区。
但,正如网上的一句调侃——“人的xp是自由的。”
假如是陌生人,余贤脑子里已经在想怎么把对方骗到手了。
可惜余贤离她距离太近了,即便经历了许多,真正熟悉宁潇湘,他只觉得索然无味。
余贤清醒得很,这是现实世界,阶级鸿沟的跨越不似艺术作品里的那般轻松写意。
所谓媒体渲染的“嫁入豪门”“寒门赘婿”,大多数是权贵一方的荷尔蒙一时分泌过多导致的。中产阶级婚姻里一方年老色衰,经济实力强势的一方拥抱新欢的案例数不胜数,而地位差距悬殊的豪门婚姻,真正白头偕老的幸运儿又有几对?
恋爱的主导权,其实并没有网上各种pua教程、驯男驯女手册那么复杂,在余贤看来,很简单:美人(帅哥)只配阔佬拥有。
不是灰姑娘遇上白马王子,就是牛郎遇见下凡的织女。
缺了荷尔蒙的催动,两人似乎应为“普普通通的男女同学关系”,那么,余贤不需在这段独处的时光里执着于挑起话题,双方各玩各的手机,静默等待社员到来——
假如没有那八十万。
八十万就是无形的镣铐,沉重无比,铐牢余贤魂灵的膝盖,叫其跪地不起。
律师函与民事诉讼的风险,让他必须慎重对待。
宁潇湘此刻的情绪跌落冰谷,不是追问八十万打赏细节的时候。
桌上纷乱敲打的指尖随思绪而停止,余贤挺直身,笔记本电脑置在桌面道:“读下剧本吧,某些人物的台词或许同现实逻辑有些不符,所以你最好先瞧瞧人物设定。”
鉴于是小漫展的番剧改编舞台剧,涉及东瀛二次元圈子,余贤提前给宁潇湘作科普。
她轻描淡写地说不需要,接到社长委托后的两天内已经开视频网站会员2倍速看完了三季三十六集的番剧,对角色并不陌生。
怪不得宁潇湘破天荒地戴副大圆框眼镜,长时间盯电子屏幕,那病恹恹的眼睛哪受得了,余贤恍然大悟,似乎看到了她一边滴眼药水一边追剧的画面,对这股敬业精神的钦佩短暂压倒固有偏见。
何况该番剧的水平一季比一季拉胯,全靠去年同期作品的质量衬托与以前积累的人气脱颖而出,剧情完全落入了缺乏新意且敷衍的境地,以打斗场面出名,到靠后宫卖肉修罗场苟延残喘,劝退不少女粉丝。
难为文艺少女的她忍耐着看完了。
“辛苦了,那我念,你听。”余贤说。
宁潇湘没推辞。
闭目听余贤念完对路人来说,二次元浓度过高以至于太羞耻的台词,宁潇湘睫毛轻颤,无视周边投来的怪异目光,主要留心人物的言语措辞是否符合印象。
至于舞台剧的剧情逻辑,她直接无视,一是反感细细挑剔东瀛“媚宅”作的剧情,二是对余贤编剧能力的信任。
更进一步的修改,不结合演员的实际排练,则是纸上谈兵。
听完一遍,宁潇湘认为剧本完成度很高,又觉得只简单地颔首点头,对余贤的工作太敷衍,于是从他手中接过鼠标,忍着眼睛不适再检查一遍剧本,才把目光移向余贤那张比起电脑蓝光辐射少许多的脸。
“大致没问题了,反正,就我个人而言,这动画的优点……”宁潇湘顿了顿,尽力措辞委婉,克制本能地挑刺,无非是东瀛发达的产业流水线和准确抓住了目标观众。”
“想说烂片就说呗,现实里不说出来,发到网络上就糟糕了,那可没有法律保障,稍有不慎就让你的亲戚、祖宗蒙羞受辱。”
“我想不明白!那么庸俗的会受欢迎,还能做成戏剧大庭广众前上演。”宁潇湘终于忍不住说出真心话。
“我觉得再正常不过,以前地主吃饱读圣贤书,佃农忍饥拜佛求来世;现在土豪左拥右抱,处男处女小穷仔追媚俗番剧。”余贤吸一口柠檬茶,
“生理、安全、归属和爱、尊重、认知、审美、自我突破、超越需要,需求是一层层满足的,前面都缺乏,哪会追求所谓的真文艺呢?”
“太多人只看地上的六便士。”文艺少女叹息道。
“恕我直言,就算地上没有六便士,也鲜有人抬头看月亮,毕竟手机更有意思……”余贤的话戛然而止,脸偏向一边。
不妙,习惯性地跟宁潇湘抬杠了——那可是八十万的债主兼民事诉讼原告啊!
“我们还是谈剧本吧。”他生硬地转移话题。
宁潇湘不明白话题为何终止,第一时间把原因归咎在自己的鬼才交际话术,仔细一想又不对,以往点评余贤网文几乎是戳着他脊梁骨骂,也没见这厚脸皮的迫不及待转移话题,唯一能让他川剧变脸的,只有纯粹的金钱利益了。
而最近的金钱利益……宁潇湘一下捕捉到了关键,眼睛忽的一亮,略带玩味地眯成狡黠的弧形。
“你笑什么?”余贤奇怪地瞧她。
“没,想起好笑的事,继续说剧本吧。”
秀发撩至耳后,她露出看似天真无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