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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 章

  ,但他似乎不会自恋倾向严重到强迫症般特别拨出时间打扮,跟他应该能沟通吧,我暗自放下心。

  「没想到您在研究所工作,吓我一跳。」

  「我原本专攻清酒酵母。为了跟生活在野外的酵母菌相遇,现在过着上山下海、到处跑的生活呐。」

  研究者中,也有些人太疼爱作为研究对象的菌类,完全将它们拟人化,把它们当作宠物。听到「为了与它们相遇」的说法,我立刻将风野先生联想成这类研究者。

  「是为了开发新产品吗?」

  「正确来说,应该是寻找开发新产品的可能性。」

  「我从阿姨那里承接了糠床……想请教您关于酵母的事。」

  「时子小姐的米糠渍菜,真令人怀念哪。」

  风野先生眯细眼睛,接着说:

  「酵母啊……即使以『酵母』一言敝之,其实种类各色各样哦。以清酒来说,日本酿造协会培养各地的优秀酵母,再把『协会酵母』分配给大家……嗯,在清酒的领域中,能媲美家传糠床酵母的,应该是『自家酵母』或『酒藏酵母』吧。在那些历史悠久的酒藏(注2)里,几十年、几百年以来,该酒藏特有的酵母一直栖息在墙壁、柱子或天花板上;造酒时,这些飘浮于空气中的酵母就进行作用。虽然各有各独特的脾气,却是一家的传统呐。」

  「任其自然附着生长啊?这样能稳定供给吗?」

  感觉像个不经思考的随兴回问。

  「风险当然很大,有时野生酵母也会混进去。人们将酒藏视为神圣领域、不准女性进入,也是因为偶然因素就能起巨大作用,所以认为那是神的领域吧。」

  「阿姨也请教过风野先生糠床的事吧?」

  差不多该问了,我下定决心,于是一股脑问出最在意的事。风野先生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嗯。」

  「她问了什么?如果您还记得的话。」

  风野先生翘起小指,专心折起之前装吸管的长袋:

  「她说,自己继承的糠床,照顾起来很费事,好像跟别人家的不大一样,问我可否帮她分析成分。不晓得我在哪工作的人,不可能提出这个要求。我从没跟她提过我公司的事,所以心想,莫非时子小姐跟谁打听到这件事,才故意接近我的吗?当时她的态度认真得很呐。」

  我忍不住将身子挪前,神情严肃:

  「然后呢?」

  「没错,就是这副表情。你跟你阿姨真像。」

  风野先生再次眯细眼睛看着我。他一眯眼,眼尾皱纹也跟着浮现,让我觉得他也不年轻了。然后他说:

  「要分析糠床中微生物群生息的微生物丛,也就是微生物群落,首先要用分离培养法,你知道吧?不过,长在这种环境中的微生物呀,几乎不可能分离培养,很难培养哪。我想过其他如DGGE技术(注3)直接从糠床中抽出微生物DNA加以分析的方法。不过,当时我认为没必要弄到这么钻研,我以为她只是想知道怎么照顾糠床罢了。所以我告诉她,要分辨特定菌种不容易。就我所知,糠床含有rǔ酸菌和酵母,还有从rǔ酸菌和酵母制造出的rǔ酸、醋酸、酒精、内酯,这些成分彼此作用、牵制,长期保持着微妙的安定平衡。而这个平衡状态,靠每天翻搅而奇迹似地保存下来,一时疏忽,马上就会造成腐败菌繁殖,破坏整缸米糠。一旦起头,就得永不懈怠地照顾下去,我是这么告诉她的。」

  我深切明白阿姨当时的失望。

  「阿姨一定很沮丧吧。」

  「她的表情在我看来,跟绝望差不多。」

  风野先生一脸正经,稍微靠近我,点头答道。接着他微微皱眉说了:

  「我说这个糠床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思考半晌,叹了一口气:

  「不知您是否肯相信我……」

  我把从接收阿姨公寓到最近发生的事,对他说了一遍。风野先生听得入神,眼睛眨也不眨。他毫无反应的冷静态度,甚至令我担心,他是否怀疑我疯了。

  解释完来龙去脉,风野先生突然露出不安的表情:

  「说来,酵母是一种真核生物,以细胞构造来说,跟细菌那种东西比起来,与人类比较接近。」

  为何跟细菌相比?我感到不解。不同于见面至今,风野先生说这话的语气,显得不知所措。

  「等等。如果一切属实,想必她是走投无路才来拜托我的,我却……」

  他泫然欲泣地说。相较于一般男性,或许风野先生多愁善感了点。而直到刚刚为止都面无表情,说不定是为了因应社会生活(在他的漫长历史之中)不得不学习到的「技艺」之一。

  「我做了什么傻事……难道,当初如果我更努力地回应她的求助,她就不会死了?」

  风野先生身子往前倾,双手包覆住我交握在桌上的手。我瞬间有点害怕。睁大眼睛、神情悲痛的风野先生就在眼前,任谁都会这么想吧。然而,我连几句应付场面的安慰话都说不出来。如果我是能温柔地采取这种行动的人,想必会有不同的人生。

  「老实说,我不确定。但,即使真能分析那缸糠床的微生物群落,我也不认为阿姨能免于一死。」

  风野先生看着他握住我手的双手说:

  「谢谢。你很诚实。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呐。」

  他喃喃说道。这句话,让我对他的好感指数一口气攀升。若有人称赞我漂亮,绝对与事实不符,夸我温柔也不对,我缺乏娇柔温婉的气质。然而,自己说是有点怪,但这句「值得信赖」的评价,的确漂亮地说中了我少数美德的其中一项。对风野先生赞美他人的高准确度,我坦率地表达出敬意:

  「听您这么说,我很高兴。」

  风野先生微微一笑,收回双手。

  「十七世纪,荷兰有位叫雷文霍克的天才显微镜制作专家,他将自己发现的微生物称为『微小动物』。他不仅注意到自己齿垢和唾液中的『微小动物』,也获得男女老少协助,有各种观察机会。某次,据说他观察了一位一辈子没刷过牙的老人的齿垢,发现前所未见的『微小动物』。他兴奋莫名,简直就像看见原始大气一样。不过,万一那位老人的父母、祖父母等代代都不刷牙,他们家族的口腔会被视为『前所未见微生物』的世界,就一点也不稀奇了——你家代代相传的糠床也是哦。」

  「因为我们也不刷牙吗?」

  为了慎重起见,我得声明,这当然是玩笑话。因为渐渐喜欢上风野先生的说话方式,心情愉快之下,竟无意间开起平常不擅长的玩笑。只见风野先生更严肃地说:

  「我是指,已灭绝的菌类有可能存活下来。糠床中的菌类都具备耐盐性,但也不排除有超乎寻常的菌类生长、形成的可能性。」

  这样啊,我点点头说:

  「比如说,侵入人脑、主宰思考和行动的菌类?」

  风野先生挑起单边眉头,神情认真,像在生气,接着又说:

  「……怎么可能。可是,我虽不敢断言,但的确有很多种可能性。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