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想只来得及看到明兰消失在门外的后脚跟和一片裙角。
感应到房子里小花的气息，敖扇直接粗暴地将门暴力打开，一行人就这么闯了进去，明兰是落在最后的一个。
陈想忍不住松了口气，好歹总算是看到了实体，尤其是那一片裙角，显然是个女人……
但再一想想，距离刚刚自己关上门才过去多久？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吧？
这个女人……
她不会就是刚刚跟在自己旁边，看不见的那几阵“风”吧？
这个猜测刚一升起，陈想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从胳膊到耳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后背一阵凉意。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打开门，决定跟上去看看。
然后，就看见了震撼他全家的一幕。
邻居家的门大敞开，客厅没有人，陈想只来得及看到刚刚那片裙角，又像是游魂一样“飘”进了一个房间。
陈想下意识握紧了拳头，迈步走进。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的天气是刚刚好的，基本上不需要开空调，但不知道为什么，汤明晨家的温度似乎有些诡异的低。
还有那浓郁的、令人不适的香薰味道，让陈想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他似乎还听见了凄厉的猫叫声。
“喵嗷--”
……不对，不是似乎！
陈想浑身一抖，差点没夺门而出。
他站在原地缓了缓，考虑到邻居的安危，加上实在有些在意那两声猫叫，很快又重新鼓起勇气往那个房间走。
经过卫生间的时候，陈想又听见了一声猫叫。
还有女生说话的声音。
“小花，别怕，是我。”
这道语气安抚的声音中，蕴藏着一丝怒火，更多的是担忧。
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年纪不大，让陈想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小表妹。
他愣了愣，心中突然没有那么紧张了。
陈想迈步继续向前，终于看清了里面的场景。
这个房间有些过于狭窄，一共两女一男，共三个人的身影背对着门外，以及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孩，同样背对着门口蹲在旁边。
此外……还有一个站在最里面的，这间屋子的主人。
陈想的目光在自己的邻居——也就是汤明晨的脸上停顿了一下，随后落在这个狭窄阴暗的房间内，大大小小放置在各处的笼子上。
汤明晨显然也发现了他的到来。
从前总是微笑着、对谁都彬彬有礼的大男孩，这会儿就像是100集连续剧中，最后才被发现、其实一直就隐藏在主角身边的终极大boss一样。
他沉郁阴鸷的目光，像是一根淬了毒的银针，刺中陈想的眼睛。
“啪咕——”
伴随着陈想提着的塑料袋脱手、骤然掉落在地的声音，敖扇几人也下意识回头看了过来。
汤水和米粉砸开，撒得到处都是，溢散出一股混杂着醋味和辣椒味的肉香。
敖扇等人只看见，门外站着一个满脸懵比，神情复杂，掺杂着震惊、不敢置信以及愤怒等种种情绪。
陈想：“你，你怎么能……”
陈想瞪着昔日自己印象中的好邻居。
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比那些被骗钱骗感情，最终醒悟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一无所有的人，还要叫人同情。
这间阴暗的小房间内，除了十几个劣质的铁笼子，和一些已经积灰的杂物，旁边还放着一个桌子。
桌子上……是一些让人根本不忍心多看几眼的工具。
沾血的镊子、剪刀，不知从哪儿来的手术刀，针筒，旁边散落着瓶身倒下、作用不明的药片。
此外，还有打火机、麻绳、蜡烛、铁棍……陈想甚至看见一个案板，菜刀，以及一些厨具……
陈想没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现在觉得自己以前简直瞎了眼。
不然怎么会觉得汤明晨是个好孩子？
那些笼子，大部分都空着，上面有的被刮出一道道划痕，有的底座下，则是黑红色的、分不清是血迹还是锈迹的脏污隐约可见。
而没有空着的笼子里面，除了被那个女孩放出来、搂在怀里的两只猫，其他全都是清一色的兔子。
瘦的像是老鼠，就算尖叫，也叫不出多大声音的兔子。
它们的皮毛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洁白无暇，上面伤痕累累，不难看出经受过怎样的折磨。
它们红色的眼睛呆愣愣盯着前方，身体一动不动，像是雕像一样缩在笼子里，不知死活。
这都是汤明晨的罪证。
而且还远远不止这些……
除了这些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弄进来的兔子，陈想还经常见到汤明晨从外捡回一些流浪猫狗。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
他还觉得对方心地善良。
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想要呕吐的冲动，在胃里翻滚、搅动。
陈想只要一想到，在一墙之隔的邻居家，日日夜夜都有不知道都多只小猫小狗、还有这些兔子，遭受着这个人面兽心的学生的折磨……
它们想要逃离，却被打断了四肢。
它们想要挣扎，却被饿得连叫声都虚弱无比。
它们想要求助，却被毁掉了声带。
甚至那个伤害它们的，丧心病狂的恶魔，还会三五不时带着一些人，堂而皇之地，在这所房子里聚会。
没有人发现它们。
他们听不见它们的求助。
血腥味被香薰遮掩。
他们在高兴地笑。
它们在无声地哭。
陈想浑身发抖，脊背生寒，可心底却有一股火冒了出来，难以浇灭，难以覆熄。
“你真是个畜生！”
他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声，气血上涌，恨不得立马冲上去给对方来一顿社会主义毒打。
——陈想也确实这么做了。
只是陈想还没走进两步，就见汤明晨冲自己露出一抹恶意满满的笑，这让他心中升起一丝警惕。
但这一点不妙的预感，很快就被更甚的怒火取代。
——他还敢笑？？！
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陈想觉得汤明晨这就是明摆着挑衅自己说“我就是死不悔改”，一瞬间心中的三分怒火变成了五分。
他抡起拳头，砸了过去。
汤明晨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似乎丝毫不担心自己被打到，稳稳当当站在原地。
那模样，仿佛往自己冲过来的不是一个二十多岁、正值青壮年的男人，而是一只不叮人的公蚊子。
然后，陈想的拳头就落在了他脸上。
还带着一股肉沫米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