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像是取消了按在敖扇等人身上的暂停键。
敖扇赶紧迎了过去。
刚走了两步,发现妇人明显更为恐慌时,只好又收住了脚步,驻足在原地,以示自己的无害。
“阿姨,我叫敖扇,您呢?您来这里干什么?”
等对方的手稍微颤抖得没那么厉害了,敖扇才柔声说了一句,目光落在妇人怀里的孩子身上:
“阿姨,这是您的女儿吗?”
或许是感觉到了敖扇的善意,妇人终于逐渐放松下来,虽然对她身后的四个大男人依旧警惕而畏惧,好歹愿意回话了。
她点点头:“是,是我女儿……她叫花妮子。”
妇人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花妮子生病,烧了半天了,我,我带她来,找巫婆婆看病……巫婆婆、巫婆婆在吗?”
她怯生生地看向众人身后的屋子深处,眼里写满期盼和渴望。
“烧了半天了?!”妇人话音刚落,曲齐的声音就从敖扇身后响了起来。
“你是怎么看孩子的?!”
他声调拔高,忍不住低骂了一声,有些着急地向前一步,一边责备地说着,一边伸手要去接妇人怀里的孩子。
“快让我看看!”
结果想也知道,曲齐还没能走到妇人身边,她就瑟缩着抱紧了孩子,惊恐地连连后退。
曲齐:“……”
这态度,活像是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你别怕啊,我没有恶意的。”
曲齐无奈地看着妇人,试图为自己挽回一下形象,很可惜的是,对方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
敖扇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阿姨,您别害怕,我们是巫婆婆的亲戚。”
敖扇一边慢腾腾地往前,一边指着曲齐,轻声跟妇人说话:
“他是巫婆婆的徒弟,巫婆婆有事情暂时离开了。阿姨,您不是带小妹妹来看病的吗?她发烧这么严重,不能再耽误了,就让他看看吧?”
“您放心,他不会乱治的,要是治不好的话,等巫婆婆回来,再让她老人家给小妹妹治,您看行吗?”
说话间,敖扇已经成功来到了妇人身边。
她扶着妇人,伸手去探那个小女孩的额头,妇人瑟缩了一下,但并没有躲避。
“这么烫,花妮子肯定难受坏了!”
敖扇一副好像自己就是那个发烧的小女孩本孩似的神情,嘴上说着,同时手中轻轻用力带着妇人往屋内走。
妇人没有拒绝。
眼看敖扇编得一派自然,又是亲戚又是徒弟的,好像跟真的一样,成功取得了妇人的信任。
一众大男人——尤其是曲齐和山子,简直目瞪口呆,也对敖扇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种时候,包括文刚和敖如海在内,所有人都不由有些庆幸起来。
还好有敖扇在。
否则,这位胆小的山民,怕是要抱着她高烧的女儿,蹲在巫婆婆家角落外,瑟瑟发抖地等着一个永远不可能回来的人。
曲齐没忍住长叹一口气。
敖扇一边安抚着妇人,一边稍显强硬地从她怀中抢过孩子,交给了曲齐。
“没事的阿姨,他很厉害的,您就放心吧,巫婆婆一直夸他有天分呢!”
敖扇笑着和妇人聊了起来:
“阿姨,您可能没见过我们,我们家也是最近才找到巫婆婆的,她是我奶奶的表姐,小时候跟家里人走丢了……”
“要不然,我们也不可能让她老人家住在这儿,您说是吧?”
妇人看了眼敖扇身上干干净净、一看就没穿过几次的衣物,又看了眼她白净的脸庞,沉默地点点头。
敖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道:
“阿姨您别误会,我没有说这里不好的意思,但是她年纪大了,住在山上也实在是不方便,您说呢?”
“……嗯。”妇人这次给了回应。
虽然声音极低,但在场的都是耳聪目明的人,山子眼睛一亮,给了敖扇一个“再接再厉”的眼神。
敖扇眨眨眼,继续巴拉巴拉:
“所以呀,我们找到巫婆婆,就直接派人送她回城里去了。”
“我们留在这儿,也是为了给她老人家收拾东西。”说着,敖扇看向那些摆了满屋的瓶瓶罐罐。
妇人也看向那些瓶瓶罐罐。
敖扇没有放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恐惧,露出一副有些头疼的样子:
“这些罐子里面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明明就轻得很,非得分开装,还不许我们打开看,又下了命令让我们全都带回去,唉……”
妇人盯着她,眼珠子转了转,没有说话。
敖扇也丝毫不气馁,笑道:
“算了,我跟您抱怨什么,可不能被她老人家知道了,不然奶奶肯定要怪我的。”
“对了阿姨!”敖扇状似不经意间道:
“巫婆婆之前跟我们说过,她在山里住着,有一个好心人经常过来看她,让我们替她好好报答一下那人。”
“阿姨,您接触过那个人吗?是个男的,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得……呃,不怎么周正。”
敖扇皱眉说着,停顿了一下,随后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色来:
“我也不是以貌取人,就是,想知道他人品怎么样,怕老人家被骗……”
“我们只知道他偶尔会来帮巫婆婆,多的又不好问,不过阿姨您要是没见过的话就算了。”
妇人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哑着声音道:
“……我,我见过他。”
“见过吗?那太好了!”敖扇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喜,期待地看向妇人:
“阿姨您觉得那个人怎么样?如果他真的是个好人的话,我们家一定会好好报答他的!”
妇人张了张嘴,一副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看着她的眼神,带上了一丝丝微妙的同情:
“他……”
她酝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半晌才继续道:
“他很坏。”
“那个人,假装对巫婆婆好,给巫婆婆,送粮食……”妇人断断续续地说:
“实际,那些粮食,还有肉和菜……都是我们的,他偷去,给巫婆婆。”
“巫婆婆把他当做好人……但是,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那个人,特别坏。”
她似乎并不经常说话的样子,言语中的词汇也非常匮乏,反反复复,只会不停地重复“他很坏”、“他是个坏人”这几个字。
可话语中表达出来的所发生过的事,却让所有人眼睛一红。
有因黄鼠狼生气,也有替这群山民们难过。
——简直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