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 章

  系一向很不好呀。「牙医太太」发现我的眼光一直追随着她,便说:

  ——这是有缘故的。当我还是只货真价实的家犬时,是不能进入这祠堂所在的庭院的。应该说是立场对调吧,这里变得如此荒芜后,既然已无人前来参拜或照管,说起来,跟这户人家有关系的如今就只剩下我,尽管狐仙不喜欢,我依然有样学样,模仿印象中以前主人的做法,双手合十膜拜,没想到此时竟听见狐仙说:啊,厌谢你能来,过去种种且付诸流水吧。于是我就准备这些……

  她手指着油豆腐,然后一脸正经地望着我:

  ——如果你有想问的事可以直接问我,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

  所谓狐狸上身,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等下次有机会,因为现在我赶着要去上班呢。

  啊,说的也是。「牙医太太」点头致意后,我再度经过冠木门来到马路,往植物园前进。

  说到「想问的事」。

  同样的话,之前也有人跟我说过。对了。是餐厅的千代小姐,在我的梦中,她也说过「有什么想问的事」。脑海中像是突然蒙上一片乌云,有些茫然。我拨开乌云,心想无论如何至少都该弄清楚一件事才行。啊!对了。

  我停下脚步。就是这双女用草履呀。早知道,光问她这件事也好,毕竟整件事都很莫名其妙,使用平常的对应方式就无法恢复平常。偏偏植物园已然在眼前,只好下次再试试看了。

  一进办公室先换上工作服,找了一下威灵顿靴,果然没看见。因为看到黑木,便问他知不道我的威灵顿靴在哪里。

  ——没有呐。那双鞋你不是很宝贝的吗?不见了吗?

  ——看来我得好好找一找。

  ——你还真珍惜它。

  他在说些什么?昨天与今天我跟黑木说话都完全对不上。不对,不只是黑木,仔细想想,包含房东、牙医、牙医「太太」,每个见到的人我都不大能沟通,就好像梦境中的人物一样。也许其他人本来就是那样,我可以硬用这种理由让自己接受,但黑木不一样。他做事一向有条有理,看来连这家伙也开始不对劲了。自从我跌落树洞以来,凡事都变得很奇怪。

  正当我心中认定这是非常严重的情况,搞不好严重到无法找人商量的地步也说不定时,黑木说:

  ——哦,对了。今天一早神社住持神情非常严肃地跑来说,必须举办数十年一度的大祭典。

  ——大祭典?

  ——好像是吧。因为那个奇妙的哭声还在持续,看来前几天做的清净法事不是很有效用。

  ——那这回难道要抬出神轿吗?

  ——不知道。原则上不强迫职员,只要有空的人出席即可。不过你一定得参加才行。

  ——为什么?这不是很奇怪吗?是神社住持要求的吗?

  ——这种事很重要吗?重点是必须靠自己的力量达成,不是吗?可别依赖狐仙的力量,不然小心后果可怕!

  黑木说完不等我回应就走了出去。什么狐仙的力量,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越来越牛头不对马嘴了。我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好像被人丢在一旁没人理的小孩一样。

  之后我去了「隐江」,窥探了一下树洞,别说威灵顿靴了,什么东西都看不到。而且还感受到一股风从里面吹出来,顿时背脊一阵han毛直竖,吓得我赶紧离去。接着埋首桌前,思考该向园艺店订购哪些草木、可能仰赖民间支援的水草等,绞尽脑汁设计「隐江」最后的蓝图。中午过后,趁牙科诊所还没关门,连忙离开了植物园。

  ——今天要替右后方有覆盖物的齿列取齿模。

  牙医说着要我张开嘴巴,开始除去问题牙齿上的暂时固定物。

  ——好了,请漱口。

  说完然后转头面向牙医「太太」交代:

  ——那就开始取齿模吧!

  说完便先退到后面。牙医「太太」将有如未凝固石膏的冰凉物体压在我的牙齿上。

  ——请暂时先不要动,很快就会凝固的。

  之后她就走出了诊疗室,身边没有任何人。我想吞口水,却很担心此时如果轻举妄动,这块「石膏」状的东西会卡在喉咙里,让自己陷入无法挽回的苦恼深渊。感觉口水已经积在喉头快满出来了,好想吞口水,简直快窒息了。只好不停告诉自己:保持平静、镇定点,总之尽量专心用鼻子呼吸。没想到喉咙被塞住竟是如此地恐怖。

  照理说应该可能几分钟就能完成,感觉上像是过了一小时之久。反正时间长得非比寻常,牙医「太太」慌张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就是明证。她果然忘了正在帮我取齿模的事情,到底跑去哪了?说不定是到楼下豆腐店买供奉狐仙用的油豆腐……怎么又是狐仙!啊,我想到了,该不会黑木刚才说的就是这个狐仙?我的脑袋有些混乱,此时牙医「太太」变成狗脚的手伸到我眼前:

  ——好了,我要拿下来了……哎呀!

  「石膏」牢牢黏住了,完全拔不下来。我在心中嘀咕:看吧,时间太久了。

  ——不好意思了。

  牙医「太太」用起子抵住我的下巴,试图用力取下「石膏」块。好大的压力呀,正觉得拔出来了,却听到牙医「太太」响彻诊疗室的惊叫声:

  ——哇……呀!

  这次取模的牙齿旁有两颗牙齿的固定物已经松动,没想到此时竟黏着在「石膏」齿模上。狗脸的牙医「太太」瞬间一脸愧疚地看着我,诊疗室的午后顿时充斥着沉默。其实对我来说,倒有种出乎意外的舒畅与痛快。

  ——还好没把牙齿给拔起来了。

  牙医「太太」诚惶诚恐地辩解。

  ——没关系啦,反正松动的感觉很不舒服。

  我露出微笑表示不在意,牙医「太太」似乎松了一口气。这时牙医进来了,一看到妻子的狗脸便责问: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这个……

  「牙医太太」呈上「石膏」齿模。

  ——哦!

  牙医的眉头皱在一起。

  ——这下终于得直接面对那里了。啊,真是糟糕。

  牙医望进我的口腔,言下之意似乎希望最好能够不必面对。

  ——你想看吗?

  牙医问。

  ——嗯,想。

  当然想看,而且非常想看。牙医将手镜交给我,并说:

  ——其实还能用的。

  语气显得很遗憾。

  ——不过,也可以说这下省了去除的工夫。

  几乎变成黑色,与其说是牙齿,看起来倒像是牙齿的残骸。

  ——好像战壕一样。

  我不禁低语说出感想。

  ——形容得很好嘛!

  说完后他呵呵一笑,接着又再检查一次说:

  ——嗯……我想只能拔掉了,你觉得呢?

  就算问我意见,我也无法回答呀。不得已只好说:

  ——如果那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也只能那么做了,不是吗?

  ——嗯。有听说过齿槽脓漏吗?

  ——有。

  多少听说过这病名。

  ——就是牙齿和牙龈之间会流出脓汁的病。不处理的话,最严重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