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掌柜打了个寒颤,咬了咬牙,攥着拳头重新道:“若是小人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顶,请郡主明鉴!”
反正他只是说没上账,等回头他就将上个月的物件都添上,也不算是背了誓,至于贪没贪别的物件,他可没说大话。
正当他话音刚落,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极其亮眼的黑衣男子,他身材高大,长相近乎于艳丽,让人难以忽视。
“郡主。”艳阳大步走过来,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将背上的鼓鼓囊囊的包袱,轻轻的放在了地上。
彤嫣颔首,示意他将包袱打开。
方掌柜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艳阳禀了一声是,将包袱解开,里面堆成了小山的金银玉器闪闪发光裸露了出来,让人眼花缭乱,触目惊心。
方掌柜瞳孔骤然紧缩,白眼珠子一翻,砰的一下晕了过去。
而钱账房却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机灵,都换成了银子。
虽然这些宝贝看着眼热令人稀罕,可毕竟不是能见人的,还是白花花的银子喜人又保险,只要他老老实实的藏起来,那可是无人能抓到把柄的,就算是方掌柜想拉着他一块下水,也只是空口白牙,找不到证据的。
更何况,他已经交代了自家的婆娘,平日里吃的穿的用的,可都是不超过月例的标准,郡主就算是怀疑,也拿不到他的小辫子。
钱掌柜脑瓜子一转,赶紧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上去一边晃着方掌柜,一边拍打着他的脸,“老方,老方,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我!”
彤嫣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家丁立马会意,叫了个伙计去后面接了半桶凉水过来,一下子浇到了方掌柜的身上。
虽然马上就入夏了,可这凉水也是刚从井下捞上来的,依旧是乍凉的很,方掌柜感受到冷意,从昏厥中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看着眼前的一切,方掌柜立马从茫然中清醒了起来,他上下牙关打着架,干笑道:“郡主,这是何意?小人不明白。”
彤嫣听了他的话,有些无奈。
这就是越岚布庄王掌柜和方掌柜的区别了。
同样是贪,一个是有所忌惮,另一个是肆无忌惮,一个是越发收敛,另一个是不知收敛。
还有一个最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一个知道实务者为俊杰,另一个却死鸭子嘴硬,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是想去见官呢,还是想让我网开一面呢?这些玩意儿不过是从你家里带过来的一部分,至于家里还有多少,不用我说了吧?再加上你变卖的东西,方掌柜,这些年过得够滋润的啊?从你接手了铺子以后,一年比一年利润低,到现在都亏了起来,你昧下了多少银子你算过没有啊?”彤嫣冷冷一笑。
说起来这方掌柜最比不上王掌柜的地方,就是待这些手下的伙计实在是太过苛刻。
与他联手的钱账房倒是吃得个脑满肠肥,可对这些伙计们,却是威逼大于利诱,只比原来规定的月例,多给了一两银子,还威胁他们若是说了出去,那就让他们小心着点自己的小命。
等第一个月发了月例之后,这些伙计就等于是同伙了,他们自然就更不敢透露半分了,那可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想让方掌柜死,那就等于把自己送进了大牢,都脱不了干系。
方掌柜浑身脱了力,犹如行尸走肉一样,目光呆滞的瘫成了一团。
他完了。
这些年贪下的银子,他虽没细算过,可这心里也有一杆称,不自觉的时时刻刻都在称着。
这典当行,那可是天底下最赚钱的生意。
不说别的,十万两银子肯定是有的。
十分值钱的东西,凭他的嘴应是能说成三四分,这赚的银子可都是翻了番的,但这也不能怨他,这世上所有的当铺都是这样。
天子脚下,那可是最繁华最聚财的地方,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
做生意塌方了,急需周转,前来典当的;不阔绰的学子,想要同贵族子弟一同消遣,苦于手里没钱,前来典当的;落魄了的贵人,打肿脸充胖子需要大笔用钱,前来典当的……
且不说这世间百态,只说这千般种人缺钱的姿态,他可是没有没见过的。
时间长了,这心肠就越来越硬,看着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财物,也就越来越心浮气躁……
可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方掌柜绝望的眼珠子转了转,僵硬的看向了钱账房。
都是他,都是他撺掇的!
钱账房接收到方掌柜的眼光,一个激灵,赶快爬到了彤嫣的脚下,痛哭流涕的捶胸顿足道:“都怪小人,小人虽然是账房,可也该监督着方掌柜的,还请郡主降罪啊!”
他一边哭嚎着,一边又回头拉着方掌柜的衣袖,“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啊,老方,东家给咱开这么高的月银,你怎么还不满足啊,贪这样多的东西,若是见了官,说不准那可是要被杀头的,嫂子和孩子可怎么办啊。”
钱账房抹着眼泪,像是没瞧见方掌柜刀子一般的眼神一样,又拉住了方掌柜的手,直直的看向了他的眼睛,恳切道:“你就快向郡主认罪吧,放心,老方,我会帮你照顾嫂子和侄子的。”说罢他重重的拍着方掌柜的肩膀,像是一颗被慢慢锤进土里的木钉,方掌柜一震一震的瘫了下来,他眼中的恨意渐渐的变成了迷茫,开始有些不知所措。
是了,他肯定是逃不过了,可他还有妻子孩子。
方掌柜的无神的眼珠子动了一动,钱账房的意思,他明白了。
“还请郡主饶小人一命,是小人被猪油蒙了心了,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方掌柜磕了几个响头后,直起身来用枯瘦的手掌,开始掌掴自己,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安静屋子里,格外清晰。
钱掌柜不动声色的抬眼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郡主,在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只要方掌柜认下了,一切就都了结了。
然而,正当他心绪平静下来的时候,郡主淡淡的声音犹如轻烟一样飘飘渺渺的传进了他白白胖胖的耳朵里。
“饶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那就得看你表现了。你就说说这典当行里,除了你,别人都捞了多少好处?只要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就不报官了,还能饶你一命,这样你的妻儿老小,也就不用钱账房照顾了,你亲力亲为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