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嫣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白嫩纤细的手指捏着纨扇,有一搭无一搭的轻摇着。
钱账房的脑袋嗡的一下全部空白,红润的嘴唇眨眼间便褪去了颜色,泛着青白。他细小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方掌柜的嘴巴,整个人都屏气凝神起来。
与其正好相反,只见方掌柜如死灰一般面容,瞬间回春了起来,他枯瘦的脸上惊喜异常,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彤嫣的脚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伸出青筋暴起的手来想要拽住彤嫣的裙角。
“唰”的一声,冰冷的剑光刺眼的闪进了方掌柜的眼睛里,吓得他立马缩回了双手,差点魂飞魄散了。
差一点他的手指就不保了!
艳阳微笑着将剑收了回来,“唰”的一下,精准的插入了鞘中。
“说话就说话,敢伸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青枝柳眉倒竖,怒斥着吓掉了魂的方掌柜。
方掌柜反应过来,又哭又嚎的咚咚磕着头,“郡主明鉴,除了小人贪,还有钱账房,每次我们都是五五分的,要不是一开始钱账房怂恿小人,小人也不敢啊!再就是这些伙计们,每人月例都多了一两银子,其它的再也没有了!还请郡主饶命啊!”
“你血口喷人!”钱账房脸上的肉一颤一颤,对彤嫣拍着胸脯急促道:“郡主明鉴,这方掌柜心怀不轨,他就是妒忌小人,才要拉小人下水!小人可绝没做过这等事情!就是一针一线也没拿过!小人拿项上人头担保,若是郡主不信,尽可送了小人去见官,小人清清白白,不怕查验!”
“你放屁!”方掌柜脖子上青筋暴起,上去就要动手扇钱账房,很快二人就厮打了起来,可他哪有钱账房力气大,一个翻身就被钱掌柜骑在了身下,变成了被打的人。
只要没有波及到彤嫣,侍卫们并不出手,只悠闲的站在一边,看着热闹。
“好了。”彤嫣蹙了蹙眉头,她随手指了一个伙计,“你说,到底钱账房是不是也贪了?”
被点到的伙计,吓得退了半步,缩着脖子,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你说。”彤嫣不耐的点了他身边的伙计。
然而这个伙计也是一脸惊恐,言辞闪烁,说不出个子午卯酉。
彤嫣纳闷了,她长得这么可怕吗?怎么问个话都问不出来,一个个的都变成了哑巴?
“禀郡主!”一个黑乎乎的高个伙计,“咚”的一声跪了下来,隔了两三丈远,彤嫣都替他觉得膝盖疼。
彤嫣朝他招了招手,让他离近点说。
黑伙计跪着挪了过来,挪到离彤嫣一丈远的地方,用力的叩了个头,指着钱掌柜道:“方掌柜说的没错,钱账房也不干净!”
钱账房咬着牙恨恨道:“你可想好了再说!不要和方掌柜一样血口喷人!”他狠狠的松开了方掌柜,跪到一旁哭诉道:“郡主,要不然还是去见官吧,小人是真的没做这种事,这小儿空口白牙污蔑小人,一定是拿了方掌柜的好处,还请郡主明鉴啊!”
“我没有!”黑伙计露出一口白牙,明亮的眼睛恳切的望着彤嫣,大声道:“他们都不敢说是因为受了钱账房的威胁,好多年前,一个新来的伙计不愿同流合污,想要离开,就被钱账房给害死了!每个新来的伙计都被钱账房威胁过,他还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亡命之徒有关系,要是敢不听他的或者去告密,他就会买通那些亡命之徒去杀了这些‘不老实’的人!”
其他的伙计都垂下了头,默默不语,也不知道是默认了黑伙计的话,还是不赞同黑伙计的话。
“就是这样!”方掌柜的脑袋像小鸡啄米一般不停的点着,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笑道:“郡主可不要被奸人蒙了眼,这钱账房可是真的心狠手辣,五年前,一个姓葛的伙计,就是被他杀死的,还是我亲自去处理的尸首!就埋在东郊野外的荒林子里!我至今记得在什么地方,郡主不信,我可以带您去看!”
彤嫣有些愕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怎么整顿个铺子,还整顿出人命来了?
钱账房又气又笑的摊开手,无奈道:“郡主您听听这话说的,小人一会是贪钱的主谋,一会又成了杀人凶手了,这尸首埋在哪方掌柜知道,可凶手却是小人,和这伙计一唱一和。”他大喘了几口气,嗤笑摇头,“瞧小人这气的,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屋里又混乱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吵起了架,好生热闹。
彤嫣揉了揉眉心,她的脑袋被吵得轰轰直响,简直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下一刻仿佛就又要掐起架来了。
青枝和霁月也面面相觑,茫然的很。
“行了!”彤嫣一声低喝,所有人立马都闭了嘴,她蹙眉道:“都送去见官!”
方掌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惊恐的发抖。
“不,不能啊,郡主!您刚刚答应小人了,只要小人承认了,就不送小人去见官的!小人家里上有老母,下有妻儿,要是小人没了命,他们可怎么活啊!郡主——”
方掌柜趴在地上鬼哭狼嚎了起来。
“说了饶你一命,那是不知道还有命案,大呼小叫什么!”彤嫣站起来冷冷道,“如今都涉及到人命了,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若是清白的,官府自然也不会要了你的命,你在这里怕什么?”
方掌柜一丝理智仍存,他听懂了彤嫣的话中之意,擦着头上的冷汗连连点头称是。
郡主的意思是,只要他没有杀人,还是会饶他一命的,郡主真是菩萨心肠,菩萨心肠……
他在心里喃喃念叨着,任由几个伙计将他拖起来,往外面走去。
昔日体面的典当行钉上了门板,白日当空却关闭了大门。
彤嫣上了马车,四周围了侍卫,方掌柜和钱账房被伙计们搀扶着跟在后面,最末了则是一群家丁,将典当行的人都看管了起来。
路上的行人不少都驻足在街边,对着马车后面这些当铺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车夫得了命令,挥手扬起马鞭,便驾着马车往顺天府衙门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