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成才坐的位子,离着那唱曲儿的小娘子不过几步之遥,他摸着下巴,一直在盯着她。
不知道是在等着上菜,还是在觊觎这小娘子的美色。
彤嫣又夹了一筷子烧鹅肉,放进了嘴里,嗯~这个鹅肉真是太好吃了!
她眯了眯眼睛。
那唱曲的小娘子看着薛成才一直盯着她不放,不由得有些害怕,婉转的嗓音也紧巴了起来,好在勉勉强强的坚持着唱完了最后一个音。
薛成才站起来,鼓起了掌,“好!”
他一伸手,那壮实的小厮如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沉甸甸的金子,恭敬的放到了薛成才的手里。
薛成才走到了那小娘子的面前,色眯眯的笑着,把金子放在手心里,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探着脖子道:“小美人,不如跟着爷回家,吃香的喝辣的,以后就不必出来抛头露面了,只唱给我一个人听,可好?”
一锭这样沉的金子,普通农户好几年不吃不喝都攒不了这么多的钱,买个丫鬟至多也不过才几十两银子,薛成才也还算是大方。
但是大方归大方,这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卖啊!
那小娘子怯生生的看了一眼与她一同来的老人,小声道:“多谢公子抬爱,不过小女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这金子还请公子收回吧。”
她的说话声音很小声,只有薛成才这几个离得近的人才听得清楚。
彤嫣喃喃道:“也不知这小娘子说了什么?”
“她说,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程淮颇有些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彤嫣听着他的语气,转过头来看他,正瞧见了他那不屑的表情,生气道:“多有骨气的小娘子,莫不是你觉得做富人妾要比做穷人妻好?”
程淮笑着摇头,“只是没钓到合适的鱼儿罢了,你先别着急啊。”
彤嫣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接着往楼下看去,这程淮耳朵倒是尖的很,离得这么远都能听见这小娘子在说什么。
薛成才那带着笑的脸立马就变得阴沉了起来,沉声道:“你可别不吃软的吃硬的。”言辞间已经开始有了威胁的气息。
他这心里本来就憋屈的很,如今连看上了个小小的歌女,都不能如愿了?听说这万客来新来的歌女长得漂亮的很,如今一看,也不过平平,比起昭阳那小娘子可差远了。
昭阳他碰不得,这小歌女他还能碰不得?
他直接阴着脸,去硬拽了那歌女的手腕,吓得那歌女花容失色,赶紧站起来,想要挣脱薛成才。
老头慌张的跑了上来,跪在薛成才的面前,苦苦哀求道:“放了俺闺女吧,俺老来得女,就这么一个孩子,她娘死的早,俺们爷俩相依为命,还请公子放俺们一马!”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薛成才啊,怎么小妾生的儿子,也敢这么嚣张了?”一道犀利的女声,突然从薛成才的背后传了过来。
薛成才脸色更加阴郁了起来,他眼神愤恨的往身后望去。
彤嫣兴奋的站了起来,小声惊呼道:“那是明意?”
那女子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容,但听语气音色,真的很像徐明意的声音。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高高的男子,没有遮盖脸面,正是徐晏识。
见来者是临江侯府的世子,薛成才一下子蔫了下来,如今他就算再蠢,也有所了解自己的处境,他已经失去了袭爵的资格,是没有任何底气与这些人叫板的。
他无力的松开了攥着歌女细腕的手,还不忘恨恨的瞪了一眼这歌女。
那歌女却与老头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眼中都没有任何放松喜悦的神采,反而有些暗含焦急。
彤嫣看不清楚,而程淮却看的清楚,他嘴角笑意不由得深了一些。
此时又来了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正直壮年,大步昂扬,眼睛有神,看到大堂里似乎发生了不寻常的争执,他皱了皱眉头,大喝一声:“怎么,天子脚下也敢有人闹事?”
薛成才听见这喝声,更是缩了缩脖子,一看来的人,乖乖的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歌女与老头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喜色。
“这个人就是许令节。”程淮的声音低低的传进了彤嫣的耳朵里。
彤嫣惊讶的看了两眼程淮,又看向了大堂。
那歌女带了哭腔,脸上竟然有了泪水,扑向了老头,跪在了地上,凄然泣诉:“阿爹,都怪我是个女儿家,若是男儿身又怎会让您吃这种苦,害得您一把年纪了,还要担心有没有人欺负女儿,呜呜——”
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惹人心疼。
徐明意扯着徐晏识的袖子,急切道:“哥哥,你快想想法子,帮帮她吧!”
徐晏识面露不忍,他挠了挠头发,可这也没法帮啊,他又不是神仙,怎么能把这唱曲儿的小娘子变成男的呢?
许令节朝这边看了一眼,没有搭理,直接招手唤了一个小厮过来。
这歌女掉着眼泪还往许令节这边不时的瞟一眼,她鼻头微红,眼波盈盈的提了裙子,站起来,往许令节这边直接走了过来,柔声道:“多谢大哥仗义直言,若不是大哥,小女子恐怕——”说着,她眼圈又红了起来。
练武之人耳聪目明,刚才这女子的话,一丝不落的都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看了这女子一眼,面色有了一丝松动,和善道:“天子脚下,怎么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小娘子尽管安心在这里唱曲便是。”
歌女眼中含泪却感激一笑,那眼中有倾慕有羞涩有敬佩,眼波流转如出水芙蓉一般,娇声道:“小女子无以为报,但为公子唱一曲,聊表谢意。”
她行了一礼,含笑眉眼传情的看了许令节一眼,转身回了那小台前,抱起琵琶,婉转唱了起来。
那一眼欲勾还羞,倒把许令节看得愣了一下,呆呆的看着那女子纤纤玉手拨弄起了琴弦。
程淮微微一笑,“鱼儿上钩了。”
“鱼儿上钩?”彤嫣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莫不是这许令节就是鱼?”
徐明意气鼓鼓的看了一眼那歌女,拉着徐晏识就往楼上去,嘴里愤愤不平道:“明明是我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怎么这歌女去谢那个人,反而把我撂在一边,真是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