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刻秀姨太出来了,神采飞扬。
“怎么样,老爷高兴吗?”柳氏微笑着问。
“当然高兴!老爷笑着说了好多遍好!还发话了,我这肚子里孩子呀,满了四个月要作一场宴席,还赏了东西,二十副绢、金手镯和封银,说是年下还有呢。”
“呦,老爷这么高兴。那是自然,这是大喜事,我也是要赏的,既然老爷说了作席,我留到席上给吧,到时候大家好好热闹一场,给你大贺一番。来,丫头们,还不给你秀淓姨太太道喜呢。姨太太有了孩子了。等一会儿咱们同去给老太太报喜,让她也高兴高兴。”
满屋子的丫头们听着叫,一个个看着眼色,一个个脸上堆满笑,行礼道贺不绝。
此事说来隐隐有几分尴尬,大太太嫁给徐淐径二十余年,只有一女,大房中至今儿男稀疏,是全徐家耿在心间一大事。
如今秀姨太肚子见了响,人人松一口气,碍着大太太的面子,也不敢太露欢喜,可大太太显得十分贤良,半点不吃味,照顾前照顾后,又是要赏赐有是道喜,比旁人更欢喜十倍。秀淓的三分忐忑此刻尽去了,脸上笑意喜意莹莹,不免也有三分得色。
大太太这就拉了秀姨太,喜气洋洋去了老太太的屋子。
“请老太太安。”
“今儿一块儿来的?来的正好,老大受了伤,我昨日派竹鸳去看视了一趟,今日还没消息。怎么样,大爷今儿好些了?”
“劳老太太记挂,爷没什么大事。”
“那我便放心了。圣上的教训,老大领着也好,往后自己注意着,不要辜负君恩,报国做事。你们做好本分,辖治着家里,可别说二说三的,被有心人传言出去,老大难为。你们可要把住这个头儿,懂吗?”
见徐老太君语气颇重,柳氏与秀姨太忙忙齐声应诺着。
“好了,国事咱们不再论,究竟伤势如何?请过大夫了?”
“请过了,是太医院的赵太医来的。太医诊过,只是皮肉之伤,伤血未伤筋骨,精神还好的。”
“怎么没叫孙太医?”
“去请时孙太医不在,正好是赵太医当值。”
“嗯。老大按理说身子底子是好,我不担心,只是毕竟也快五十的人,竟要多打起心思来好好养这一回。”
两人又齐声道:“是!”柳氏轻拉秀姨太,秀淓一向是害怕老太太威严的,不敢开口插话,又一心着急说话,脸色涨红。
徐老太太人老了,眼神儿仍是好的,“怎么了?秀姨太?老大有什么别的事不好了吗?你好像急得很。”
柳氏笑吟吟答:“不是的,老太太,秀淓不知道怎么开口,其实我们此番来,是有个喜事儿报告您老人家的。”
“什么喜事儿?”
“姨太太她啊,有了两个月身子了。”
徐老太君又惊又喜,伸手轻抚秀淓的手,摩挲着道:“太好了!好啊!我们长房,又要添枝叶了。可确定?“
“是。大夫诊过了,我的症候儿时间也都对的上,月信亦有两个月没来。”
柳氏在一旁补充:“秀姨太身子没什么不良反应,胃口尚好,嗜酸,过了四月,料想便可稳固了。”
“这可是大喜事。我老人家总是想催一催,又怕你们说我古板,什么都管。可是长房长孙没有,你们说我老太太能不焦急?这一回真太好了。”
“可是却还不知是儿子是女儿呢。”秀姨太脸红涨涨的,一半害羞,一半得意,轻轻说了一句。
“都好。最重要是族长添喜,这可是我们徐家明年顺遂的好征兆。你们也知道二房出了那些烦心的事儿,这三四个月,合府里竟没个高兴的时候。这一年就算了,明年大房有喜,还有佑倧那边儿也要娶亲,喜事儿断不了。也算是否极泰来,我这心里,可真高兴啊。传我的话,马上赶年下了,这个正月咱们合府可要好好敬神祭礼,散济穷人,所有家人都不许给我偷懒。来,竹鸳,跟下头说,赏秀姨太三十两银子,玉如意一柄,伽南珠一串,芸香一盒。”
秀淓跪谢恩,同柳氏又陪着老太太说了许多家常话儿,见老太太似乎有疲倦之意,便告辞出来。
两个人回屋路上,边走边说。
“我便是气不过。老太太心里只有一个三爷似的。三爷受伤,在别府里养着,老太太巴巴地去看。大爷受伤,就在旁边儿也不亲自去,只派个人一天看一回儿。都是亲孙子,这般不同。”
柳氏沉默了半晌,“那有什么法子。”
“哎,我就是替我们爷不值,家里家外,族长累到十分去,也不如一个脱出徐家的三少爷得宠。”
“你这话跟我说说就算了,编排爷儿们,让人听见了说什么?”
“可是,大太太,老太太近年来偏疼三爷,把我们和二爷家总是不放在眼里。你看方才,咱们有了喜事儿,她高兴是自然的,可又偏提什么老二家出了事,明年徐佑倧娶妻的事,倒似是光我们的事不够乐,还得添上别人的彩头一般。”
“算了,谁心里不清楚的。老太太虽说有点疼小的,对我们也差不离。”
“方才听了这话哪儿总觉得不对。要我说都是大爷和奶奶心眼儿太好,脾气又软,遇到事儿也不卖乖扮巧的,老让老太太看不进眼里,一味惯着三爷。”
“这我倒不计较了,可是你方才听着老太太说三房要娶亲,这究竟什么意思?”
“就是娶三夫人吧。什么……什么意思?”秀淓不明白,愣愣问道。
“秀,你可能没听出其中的门道来。要么呢,就是好好儿地相看一个三奶奶给府里,这自然了。要么呢是给哪个丫头脸,娶进来就是姨太太,不做陪床丫头。我恍惚听了一嘴,老太太叫那个孙丫头来屋里好几日了,调教那丫头,是为了给老三当房里人。”
秀淓回思一番,对情对景,这一惊可不小,“若是这样,挑上去的便是那孙丫头?能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