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黑与白的线

  “二弟也来了,这个人,就是凶手,”徐淐径哑着喉咙恨恨道,才转过对徐佑倧说道:“三弟,走开,这不关你的事。”

  “大哥,即便是审问,不需要下如此狠手吧!何况慢慢问总是……”

  “慢慢问?等她又跑了?算了,我也不跟你费这个话,她一声不出,怎么问都一样。”徐淐径嗓子有点哑,折腾了这半天,他自己反累的够呛。

  徐天罡道:“大哥,动私刑总是不好的。怕她跑了,那咱们守到天亮不就完了。有血信在手,证据确凿,又是钱大人亲自定的案,这天一亮就送去天牢里,不怕小丫头片子再跑了。”

  “你不想知道真相是什么?她背后是谁么?”徐淐径沉吟,“那必是位高权重之人,筹谋对我们不利,就这么就这么放走她,错失良机啊。照我说,明儿不一定送官,钱大人那边,我们不需多言,把她在这的消息瞒下,自己审问。”

  “大哥,换个法子来对付她吧,照如此看来,强审、动大刑也不是个办法,若她体力不支昏了过去,也什么都问不出了。”

  “三弟,我可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本以为你只是年轻,看不穿事儿,不爱管咱们徐家的事儿,嫌麻烦。大哥从不和你计较这个,你是老三,最小,家里宠着点儿你,都不碍什么,各自人有各自命,可是你的心一定是和我同天罡在一起的。可是呢,我明白了,竟然不是这么回事。”徐淐径面露不满,为什么老三总是一副游离的状态,

  “因为她是你的丫头,你包庇她,也有个限度。我从内人那儿听得了,这丫头,对你将来不是外人?是因为这个不是?”

  徐天罡吃了一惊。孙喻雪在二房里当了足两个月的差,对于她,倒是有一点熟悉,不忍看这么一个脱了型版残忍的现场,与之矛盾的是,徐二爷极相信孙喻雪的确干了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毕竟每一件事查到最后,都与她微妙相连,从他的角度,更希望这些事赶紧解决,给二房一个清静。这半个多月来,明里暗里,他收获了不少的眼光了。

  可大哥话里竟然在暗示孙喻雪同徐佑倧的感情是不一般的,她还有可能被老三作为“内人”?这是由何而来的惊雷?也不知道谁有胆子传的谣言,若是将来一说,徐家的三少爷,圣上面前的红人,竟同这些杀人事件的黑手有情感关系,传言是会杀人的!

  “大哥,你可别说气话,三弟怎么能同她……这么一个丫头,和咱们徐家谁都没有关系!谣言传的比什么都快,尤其是这样的丑闻啊!她就是孙太医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进来搅局的,事已至此,你还说那些话干嘛呢?老三你也是,别耍你的幼稚脾气!大哥的话,听着就是了。现在这时局,最重要的便是我们三兄弟拧成一股绳,共同护卫徐家。徐家不能再出事了!”

  三人不知不觉站成了一圈,各个距离五步之远,预示着三人各有异心的距离。兄弟是一股绳,还是三团散麻,说不清楚,也都不愿认。

  度时如日。时间在一分一分过去。

  徐佑倧默默脱离了三人怪圈,往孙喻雪身旁走去。

  “你听不懂劝是不是!徐佑倧!”

  徐淐径见他步步远离兄弟,却向那女子走去,怒不可遏,像被一团邪火烧过了一般,不知怎么地拳头就举了起来,朝弟弟砸过去。徐佑倧年少敏捷,可是忽然之间,完全没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来自亲大哥的一拳,竟然硬生生挨了一拳在右胸口,他精壮体实,轻呼出声,但并没对身子造成什么伤害,只是惊讶地望着徐淐径。

  徐淐径似乎也有些惊讶,自己的怒火无法抑制,竟然当真动了手,拳头招呼在了三弟的身上,他看着自己收到半路的拳头,呆怔住了。

  徐佑倧并没发愣,受了一拳,一言不发地仍旧往屋子角落走去。孙喻雪仍歪坐那里,她身子似乎受了很多伤,勉立支撑着看上去不怎么舒服的坐姿,但没有力气挪动。可意志格外清醒,双眉蹙着,很明显一直圆睁着眼睛观察三人的动向。

  徐佑倧扶着她换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墙坐,伸手拿出帕子,缓缓地擦净了她脸上眼睛旁、嘴角的血痕。孙喻雪顺从地靠着他的一边手臂,乖乖坐在地上,顺从地接受他的动作,把目光从远处挪到徐佑倧脸上,一贯挑衅的话并没有从她口中再出来。不知两人心里是什么样,但黑夜与白天,一线之隔,而孙喻雪与这徐家之间的裂痕,也只是越来越深了。

  快到第二天了。

  连夜的酷刑审问,三人的对峙似乎也快到了尽头。窗外鱼肚白,人脸上的光由昏黄的油灯变为白莹莹的日光。亮的如此早,来日定然是个好天气。一夜不曾安稳,魇魔惊怖,种种不宁,就要过去了。

  有人不合时宜地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急行急近,一听就是有急事相报。等待孙喻雪的命运,究竟是如何呢?

  徐福家宴设在大迎春堂,烧的热火的炉子,屋中摆放着新鲜玉兰同腊梅花,香气袭人,只在这家宴中置身,竟如同春日一般温暖。

  这一日是正月二十,正是个好天气,年里头最冷的日子过去了,日头早早地搁在靛蓝晴空上,亮得像挑衅一般,一个劲儿地使力气,照亮了整个徐府。黑暗无处躲藏,全被纯白驱逐了。

  栀子站在桌沿,捧着小小的一个黑漆鎏金平盘,盘内一个小盖钟,轻声在小姐耳侧:“小姐,喝茶。”

  姑娘伸手接过,笑着低语道:“喝毕了这一轮的茶,我们也该走了,又是宴席,又是点心,样样我都领,这会子都不走,想必早碍了人眼的。”

  栀子也轻笑着:“是。”

  主仆二人的互动都被席上人细细留意着,这话自然也不会离了众人眼目。好几个人便不自在,忿忿起来,心里均想着,“杜鹃进了喜鹊窝儿,真是做了孽了,怎么她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这“碍人眼”的姑娘,正是孙喻雪,可是她怎么会坐在徐府节宴的席上,旁边还有丫头服侍呢?

  只因为,她,不再是丫鬟,而是宫家的大小姐宫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