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上刑

  徐佑倧不禁想,“是什么,总觉得出现了我不敢触碰的东西。因为害怕而内心否认地更激烈的东西。”他很想一眼看到底,看到她的真实,看到这些案件背后所有的真相,却只有无能为力。

  长时间的沉默后。断断续续地,深夜的寂静里,声音同火光都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急行急近,一听就是有大批人马到来了。

  终于到了。

  半个时辰前,徐佑倧从法司大狱跟着孙喻雪回到霄鸿府的时候,便已通知了徐府的家仆卫队,将孙喻雪捉拿。

  孙喻雪显然也听到了什么,她皱了皱眉,徐佑倧手已经压在了剑上,这一回是当真不愿意放过她了。她想了想,反而放松了下来。

  “看来是有人来了。不过,徐佑倧,我有些话要告诉你,你可以不信,但希望你听进去。以后某时,会再想起来,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这是第一次孙喻雪直呼他的名字,徐佑倧不禁有些愣怔,一种异样的感觉漾在心里,他赶忙令那感觉滑过去了。

  听着孙喻雪悦耳清晰地声音,仍旧啷珰如玉石:“

  “我说的话你曾经信了,不为别的,只为我的话是有道理的。现在又去信你大哥,不是太摇摆不定了吗?抛开你自己不谈,只想想:令人敬重的大哥,徐家族长徐淐径中丞大人,经世致用,文韬武略,处处以徐家利益为先。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在毫无根据的情形下,先入为主认为一切都是我干的?站在他的角度,这样想,真的顺理成章吗?他知道贾峰的事么?他知道蔺力同二夫人深夜的私会,以及那些作为伪证的布料吗?他什么都不知道,却信了我是凶手。为什么?他的脑筋就这般蠢笨吗?他真的该认为我是凶手吗?不该的事,他却这样做了,你说是为什么呢?是不是因为,这原本就是他本人做的呢?不管是我还是谁,只要不是他,他都乐见其成呢?我不过是徐淐径的替罪羊罢了!”

  孙喻雪的最后一句话,给了他重重一击,像一个大锤打到胸口。

  门开了。

  徐淐径急步跨入,看孙喻雪怡然坐在椅子上,先是吃了一惊,手一挥,卫队立刻上去两名大汉,扣住孙喻雪的肩膀,“三弟,干得好,抓住她了。”

  “大哥,你来了。是,孙喻雪抓住了,可是,孙大夫两夫妻被她劫了狱了。”徐佑倧语声平淡,像是没有经过一场谈话一样,毫无波澜,只是叙述现况。

  “是么?这个丫头,可当真……”徐淐径转了半边身,露出了一个无人看见的狞笑,“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在这里拷问,孙氏夫妇跑得了么?何况我听钱大人说,前几日抓了那两夫妇,并没问出什么东西来,倒像是真的一无所知。”

  “这事儿真格外奇怪,她才十三岁,能力过人,目标明确,这肯定不是出于她本身,到底幕后主脑是谁呢?”

  “先上个刑,问问看吧。”徐淐径满不在乎地说。

  “上刑吗?”徐佑倧一顿,心里突地一跳,没来由地觉得心慌。

  “自然,这女子惹出了这么多祸事,若不上硬茬儿,她能供出什么来?今夜连夜上大刑,明日钱大人会来府里,不怕。方才你同她说了什么,她认了罪吗?交代了什么?”

  “没有,仍是狡辩,一切只是与她无关。也并未交代什么有用之事。”徐佑倧始终凝视着孙喻雪,她既无惊惶,也无悔恨,平淡地站在那里。

  徐淐径冷哼一声,“我想也是。这么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心思细密,手段阴毒,再三再四还能逃脱,不知道背后到底是何人指使。三弟,你先去请你二哥来,我带她去审了。”

  “好。”徐佑倧去寻徐天罡了。

  徐府里,鲜有人知有一处翛然轩。名字虽摇摇落落,颇为风雅,实则是个神鬼不能知的轩所。

  徐淐径正卧房的仪门西南角,一应不许人出入的,有一道门常年锁关着,进了那门又是一院子,共有三间房间,一间挨一间地分布,最里一间处于院子甬路尽头,比另外两间大,上边匾额便是“翛然轩”,四周栽着高大的树木,天然具有固定遮蔽性。

  孙喻雪被两个高大的小厮架着,带了进来,直被掼在了地上,双手捆了厚厚重重的麻绳。

  “说吧。”徐淐径屏退了众人,手中拿着一把刀,轻轻点着桌子,审问道。

  一盏茶的时间,孙喻雪一言不发,连头也不抬,凝肃的沉默。任凭怎么劝告、催促,始终如一,置若罔闻,令徐淐径心中又气又急,抽身而起,手里捏着的刀转过了刃来。

  “你是哑巴?孙喻雪,你以为装聋作哑今日能熬过吗?说话!”

  仍是凝肃的沉默。

  翛然轩外的家丁,断断续续听到了许多动静——内间里传来了压低的呼痛声,用力抡打的声音,摔重物的声音,沉闷的叫喊声。他们置若罔闻,目不斜视,只在院外守候。

  随着时间的过去,孙喻雪身上被剜了数刀,刀刀不致命,然而又长又狠,被拖拽,摔掼,用针扎,徐淐径急速地想要从她嘴里问出什么,用了众多的刑具。

  可她仍然一言不发,眼睛中却由清明燃起了熊熊的火光,露出了令徐淐径胆战心惊的染着血红的眼眸。渐渐地,徐淐径也被磨掉了外皮,露出血淋淋的、狰狞的本质,嚎叫着审问,逼迫,仍是不能从这个十三岁的柔弱小姑娘嘴里逼出一句话来。

  徐佑倧再同徐天罡一起进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孙喻雪半跪半趴着,佝拧着身子,手上绑着麻绳,想要站立起来却用力不得,站也站不稳,颤一下,动了一下腿,又颤了一下。嘴角还挂着两行血迹。血溅到了眼睛边,简直似是一边眼睛流出了血泪,像是怨鬼缠身一般,凄惨至极。

  “大哥!”徐佑倧一看这情形,目眩心慌,不知怎么地,不假思索冲上去就护住了孙喻雪,让她扶着墙稳住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