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旧影蒙霜(二)

  “爷,扯远了罢,这天儿都要黑了……”孙喻雪强笑道。她太想知道七年前的事了。

  徐佑倧从袖管里拿出了两封信来,递给贾峰。

  果然,这两封信出现了!

  内容不论,孙喻雪早就知道上边所写所言,甲一斐偷出了原件,他们手上拿的反而是伪造。可是信中内容分量不够,徐淐径做的恶事再多,只靠这两封语焉不详、没有署名的信,没有针对她父母的实证的情况下,复仇之路仍是遥不能及。

  可是今日,贾峰出现了!

  凭着白纸黑字的证据,以及贾峰这一类证人所言,若贾峰能够再说明七年前发生了什么,就算通天本领的徐家,告到法司之后也不可能再逃脱了吧!

  贾峰细细看了一遍,抬起头看着徐佑倧,若有所思。

  孙喻雪急切地看着他,心中汹涌。

  “这信中所谓何事,我没看明白。”贾峰缓缓道。

  “什么?你不知道?”孙喻雪率先出声。徐佑倧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孙喻雪认识到自己激动地过了分,就要露出马脚,强自镇定心神,决定不再说话。

  “贾大哥的意思是,七年前的事,并非?”徐佑倧道。

  “信中所指的柳氏是二夫人,青儿大约是徐青姑奶奶,这我都是看得懂。可是七年前,大爷并没有同徐青姑奶奶有何瓜葛。起码以我所知,并没参与过这类的行动。怎么,徐青姑奶奶之死,竟然与大爷有关吗?不对呀,姑奶奶十年前就死了,并且是死在咱们徐府的,这怎么,同一个人还会死两次呢?”贾峰这才发觉其中蹊跷,急切问道。

  看他问的真诚,徐佑倧想,可能确实是搞错了,“这信的笔迹,你细细看一看,可眼熟吗?”

  “不,徐淐径不是这样的笔迹。”贾峰肯定道。

  “不是他,或许是心腹或者……”孙喻雪插嘴,问道。

  “没见过这个笔迹,”贾峰一面回思,一面慢慢说,“是的,的确是没见过的,七年前,十年前,这些事情理不清楚,虽然我恨徐淐径,但是只凭着两封信……”

  “徐青,被杀死了。柳氏如今下落不明,这两件事究竟真相如何呢?”徐佑倧喃喃道。他希望这事同大哥无关,可是若真说无关,心中却又明确地有一根刺,告诉他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徐大爷虽然做过很多事,但是要杀宫老前辈必然同朝堂事有关,要害这两名女子是为什么呢?”贾峰问道,“没有动机。即便我同徐淐径仇深如此,这……或许不是他的手笔。”

  孙喻雪终于忍不住开口:“既然会杀宫老爷爷,那么杀……杀徐家姑奶奶,也一定有理由的啊!我看就是他,都是他做的!何况现在柳氏生死不明,前后都对的上。”

  徐佑倧又细细想了一遍前事,摇摇头,“贾大哥说得有理,信中所言不详不尽,模棱两可之处太多,又无署名,又无笔迹,而贾大哥都说了,七年前之事一概不知,而十年前徐表姐之死,可是很多人亲眼见过的。那这件事究竟真相如何,恐怕还需定夺。就算联系的起来,前后时间和人物有很高的咬合,仍是欠缺。”

  孙喻雪泄了气,可是心中隐隐明白,他们说的有理。又一次失望了。

  “时间当真不早了,”此时屋子里已经黑透,徐佑倧转向贾峰,想说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

  “其实该说的都说完了,”贾峰心里苦笑着,“我也就知道这些。大爷不该是个那样的人,可是事实在前,我再说与不说,都是一样。就只能看三爷该怎么做了。有一句话,其实您什么都不做,是最好的。想知道往下怎么办,就要先看你有没有胆量放弃一切。”

  “放弃?”

  “放弃对大哥的兄弟之情和敬爱,将他是个杀人犯捅出来,甚至连三爷自己的志向和仕途,都可能被动摇。”贾峰不愿说出口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动徐淐径这个人,一定会是如此。杀人很重,可是杀人之外,徐淐径还做了其他的更多事,若被揭发,将会动摇徐氏整族,乃至大郇山川震动,这样的重担是徐佑倧不能承担的。

  “风是无法看到的,但是能看到风的志向。我只做无愧于心的事。现在做不到,以后恐怕也必然会去做,您不必担心我。只是这一趟即便我没来,恐怕贾大哥您,也得想想再搬去别处的事儿了。我寻两处新宅子,您选一处搬去吧,这里不安全了。”

  “就我自己,在哪都无所谓。这两年时光,我想通了很多事。过去做的恶事,别人下的令,可鲜血是真真正正滴在我的手上的,绝不可谓无辜。我会再搬去一处安全的地方,但不是为了活命自保,只是为了有朝一日需要我做什么,三爷随时能找到我。”

  徐佑倧点点头,孙喻雪已经整个人陷入了夜晚中,他站起身来,看了孙喻雪一眼,示意该走了,看她死死坐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的意思。徐佑倧强拉她起来,似乎在她眼角看到了晶莹,再去看,却又没有。

  告辞贾峰,两人在回去的车上,各自有所思。

  孙喻雪想了想,“三爷,这不对,我们没解开的谜团还有很多。”

  “你是指的二嫂失踪的事吗?可是贾大哥一定不知道这些的,我们若不赶紧回去,还不知道府里有什么别的事。我出来前,钱禧重已经摆出势必今日破掉案子的模样,只能先回去。”

  “二夫人的事其实……”孙喻雪试探道,“也许她心灰了。徐家大宅里,心灰的又岂止一个呢。那样残酷的生活,她跑了,逃离了,就算是和离一般,不也很好吗?”

  “你怎能想的如此简单?说不定二嫂已经……已经不在了。总得找到她吧。何况母亲不知下落,福哥儿呢?未来又该如何?”

  “没有母亲,还有父亲,虽然可怜的紧,福哥儿想必无碍,”孙喻雪无所谓地说,“难道有人舍得离开这金银窝吗?重要的是蔺力的案子,不知钱大人会怎么看?”

  “父亲抵不过母亲的。可是我又知道什么?纵是有亲生母亲在世,可怜的孩子也不止一个两个,”徐佑倧感叹道。突然看到孙喻雪眨巴了眼睛看向他,满眼都是原来如此的会意,他才发现自己一时失言,说了些什么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