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索香

  “三弟,徐家身处祸难之中,你年轻不知事,思维有些混乱了,想必是这几日的事情给你打击得不轻,先回屋休息去吧。我这里有一条清心符,你拿回去戴一戴,细细想想我告诉你的话吧。来,送三公子回去。”徐淐径强硬地派人送走徐佑倧。

  怨怼堵在徐佑倧喉咙口。可他不能出口。为了孙喻雪得罪大哥尚且是其次,更要紧的事,他没证据,在徐家这样风雨惊雷中自己先扳倒徐家族长,就像是要将摇摇欲坠的鼎砍掉一足一般,不合时宜。的确,不合时宜。

  他心里生出了一个念头,没有再辩驳,转身回了屋子,留下徐淐径在屋里,眼中的黑霾更浓重了。

  徐淐径从霄鸿将军府回徐府,被绑的孙喻雪也被带回了徐府,就押在他书房边的一间小耳房内。

  夜深了,人终于都走了。徐府里凄清哀凉。

  天色渐明,徐佑倧这一夜似睡非睡。梦里好像有个影子,影影绰绰的,紫色的雾霰霰的,在窗前飘过来,飘过去。

  沉思默默,心中都是昨日发生的事儿,翻来覆去,枕席比往日更凉一般,徐佑倧也不愿睡了,披衣起身,坐起身倒了一杯水,冬日,一夜过去壶中的水有冰一样凉,可这会儿天色太早,他也不待叫丫鬟倒热茶来,自己将就着喝了。正喝着,看见一只笔一般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奇怪,自己的卧房里向来是不放文房用具的。他挑亮了灯一看,却不是一只笔,而是一条一指粗细的香管。

  香管是黑木镶金的,打开,很香的味道立刻飘散出来,不像是寻常的芸、檀、兰这几样,没有闻过的悠然清淡,有一丝木头的气息,又像是兰花的味道,煞是好闻。又是毒药吗?他第一想法是这样,可是这几天的异事,让他对于毒药都已经不敏锐了,躲不过去的多半躲不过去。

  徐佑倧又拿起香管,对着灯细细看了一圈,精雕细刻而成的黑体光面上,刻着一个“桐”字,字体娟秀,刻字的人不仅很有力度,笔迹也很细腻。

  “桐?”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桐木做的?徐佑倧对木质没什么研究,但恍惚觉得不像,何况,有谁会把木头刻在香管上?只能是有什么意思在的。或许是一个人名?想来想去,没有认识名字中有这个字的人啊。

  徐佑倧伸个懒腰,放下笔筒,今日要做的事还不少,首先,要把孙喻雪想办法放出来。可怎么做呢?

  他起身出了屋子,外边已经站了一人,是隆喜,全副武装,等在门外了,好像就等他起床一样。徐佑倧疑惑了一瞬,心想,是不是又出事了?

  “隆喜,怎么这么早?”

  “不好了三爷,孙姑娘她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大爷不是将孙姑娘绑起来锁着了吗,从那屋里消失了!”

  “哪间屋子?昨天孙姑娘是关在哪里的?又是柴房里吗?”

  “不是,是大爷院儿里的珑临阁边的一间小耳房。今儿一早要押去钱大人那儿的,可是一看,人没在屋里!四处都找不到!”

  “不对吧,这么早就要押送法司了吗?”徐佑倧心里半是疑惑,半是暗喜,他就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也相信孙喻雪若是此前看得冰雪聪明,这一次一定也能找到办法。

  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了。

  孙喻雪,果然不简单。

  七天之后。

  大年初四,诚王府夺了个头彩,在府中举行了灯谜会。

  大郇国国风淳朴,上下一心,贵为王世子的诚王,却也常常与民同乐,王府侯门举办一些活动,遍请来京中官员、名人、富商,为永京各大员诏命做个表率,也是大郇国君民和睦的一大亮色。

  而诚王的灯谜会还有另一层意义,就是青年贵男子、高阁贵女子的相亲之集会。这个传统从没被说破,但城中名人各个心知度明,这一机会质优而高雅。

  男子趁机可展露才华,大方豪请一番,而闺阁女子亦不推脱,只需大方出席赏灯谜、做灯谜,丝毫不用像往常一般,虑及女子不见外男等规矩,只当是有幸出席王世子的聚会,不仅不会大跌身段,反而能因美貌成为一时佳谈。期间不经意地成就一两桩良缘,也是一件积德行善的事。

  “你看那个姑娘,好像是容家的嫡女,二女儿,真像书中的,眉细而长,眼光而溜,颜容如冬。好美丽女子!”

  “别在这品头论足的,哥,你都多大了,眼看也是要成家的人了,稳重些,当心给人听到了。”

  这是郑子泓同郑子溪两兄妹在说话。

  “便是要成家的人了,才会追求颜如美玉,色似桃花,逸如云朵的美人儿啊,”郑子泓笑道。

  “追求则可,不要当着面的品头论足,很是不雅观呢,美女要嫁给了你,可是看走眼了,一点都不知尊重。”郑子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你今儿怎么了?向来这一年一次的灯谜会你最是得意高兴,一会儿猜半天这是谁家公子作得谜语,一会儿评谁家公子作得谜语又太差,忙得不成的,不是你了?今天怎么苦着脸?”郑子泓疑惑,问道。

  看自家妹妹半晌不答言,“哦,我知道了。许是我妹妹心里的哪位才俊今儿没来?不是?那便是又和凌皙吵了架,年下她从老太太那儿得的礼物比你好?不是我说你,咱们姓郑,虽然徐家是我们亲戚家,你处处和姓郑的亲孙女儿比什么呢?咱们家哪里差了……”

  郑子溪不耐烦,“你胡说什么!才不是呢。我有烦的事,你哪知道。三舅舅也来了,你去找他说话去,别烦我了,让我静一静。”

  “他在那边和诚王聊天喝茶呢,哪儿是我配过去的唷,”郑子泓说笑,但他并没有嫉羡之意,他自己也知道几乎是同年龄,但是他同三舅差距很大,平日也不在意这个,只是想逗妹妹玩。

  突然那边儿袅袅婷婷走过一个姑娘,披着大红裘斗篷,踏过小桥,咯吱咯吱的,晶莹美艳,引发了郑子泓的注意,“那……那姑娘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