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为诡异的是,李渂在西陲之战中大胜,班师回朝的途中却摔下马背,死了。能征善战的大奖意外而死,恐怕无一人信服,可是却就这么发生了。
宫九南逃离之后,调动刺京卫中可信之人调查,背后推手仍是一无所获。
宫九南猜测中,暗害自己的人,李将军本来是第一嫌疑,可是他死了。线索又断了。自然是被灭了口。碍于背后之人太过毒辣审慎,连这位完成任务的,也被事后处决了。
此事由初见端倪改变为死无对证,也就是一夕之间。宫九南与徐青感到了对手之力遮天蔽地,商议走一步险棋——假死。
只有先假死,欺瞒对手,暗暗再查。起来。于是徐青服下了空晓丸,一种迷药,黑色药丸,看着没什么出奇,但是,服下它,伴随着周身痛楚,不出半刻,就能假死,呼吸心跳一丝都无,十分真切。
在刘老太太的帮忙下,两个假坟墓就这样做定了,骗了敌人也骗了自己,两个人决意找到凶手之后再恢复身份。假死脱身之后,就找到了这一处田庄隐下来,朝耕夕作。
前事续完,这一天,夫妻俩带着宫桥,打点行李,轻车简行,出田庄赶路。
“咱们这是去哪儿呀?”宫桥笑问。十五岁的心智做出五岁的样子并不轻巧,乖痴精灵的样子经过这几天总归是学了个六七成。好在父母也不会往重生这上头想去,只觉得这一次见,桐桐懂事了,仅此而已。
“带你去……”徐青侧一侧头,神秘道:“带你回家呀。”
“送我回家?我不愿意回家!”宫桥很害怕,回徐府,这不是羊入虎口吗?这一生,她再不肯回去的!
这孩子不想回家?宫九南和徐青对视一眼,都很惊奇。哦,是了。桐桐什么都不知道,她所谓的家是那个规矩大的徐府。徐府并非是此行所去之地,“不是回家,逗小桥玩呢,看吓坏了的,怎么都出了汗,家里那么不好吗?不想回去?读书很无聊是不是?”
宫九南接茬,笑道:“不是回永京,伯父带小桥去个好玩的地方,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好不好呢?”说着摸摸她的头。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宫九南在心里说,其实是回家,你真正的家。
坐马车行了两日,来到一处名为「古泉」的客栈前。
客栈绿瓦红砖,黑漆门洞,簇新新的。
古泉客栈,宫桥心想,好雅致的名字,在这荒乡僻壤之地,是个出众之处,看来今夜在这里住店了。可是宫、徐二人却没有进门的意思,他们在客栈隔壁的茶铺里要了一壶茶,坐了一会儿,细细观察周围。
茶喝净,宫九南迤迤然起身,徐青连眼睛也不抬,牵着宫桥,紧紧跟随。
两人走至客栈后巷,西南角上有一个侧门,像是客栈后门,又像连着另一院落。
四下看看并无一人,宫九南轻扣门上铜扣,“南海浪人,前来拜山。”他话声并不甚响,说毕又扣了三下。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个人来。
“少爷快先请进。”那人让了一下,使三人进门。
那是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穿着朴素的半旧蓝竹布罩褂子,掩不住其一身虬缠纠结的肌肉,和眼中精光。她看这这人,却觉得有些熟悉,不明何处而来的熟悉,是谁呢?她似乎见过的。
进了院子,三人才忙着寒暄。
“甲老弟!”
“少爷,少夫人,可盼了你们几日了。”
“我都多少岁了,还叫我少爷!”宫九南笑道。
“是呀,习惯了,忘记小小姐都这么大了,早该改口。”那汉子一脸开心,精武严肃的人,这样的笑容显得些许板正古怪,但仍却不失真挚。
这不是甲一斐吗!宫桥突然想起来了,前世在徐家她见过这人,这是徐府是一个二等管事的人,平时执的是采买主子行头的事。
有这么件事儿,一回栀子回来抱怨,送来给宫小姐的都比徐小姐的差,差一等就算了,都是最差的,这采买端的是狗眼看人低,听说浪荡无赖的一个人云云,她好奇,留意了一下。原来他是父母在徐家的眼线啊!
三个人仍在速速商议。
“这里还是不能多呆,怎么样,联络好了吗?”
“好了,我给该发信之人都发了,约莫一天半后,全能聚齐在伧……在那里。”
“好。”
“我从古泉取了几笔银子,作这几月需用的计费,备了足三个月的,该是够的,作少爷给您。”
“你拿着是一样的。别的事呢?”
“没有别事了,我们即刻出发?”
“好,从这里不要赶车了,人多眼杂,我们不如分批走去,没有多远。”
“少爷,少奶奶,虽说过了几年了,那里仍是最危险之处,当真要去吗?”
“不是令人先去扫了一圈儿,将眼生不靠的人都赶走了吗。”
“难说有纰漏之处、漏网之鱼啊。”
“没办法,若要查明真相,重要就是那件东西,一定要拿回来,几年了,放在那里同样也是风险。”
“走吧。”徐青眉头凝着愁绪,“就听你的。”
宫九南一行人到了岸边,那里泊着一艘船。
宫桥很害怕。前世的行船之路,是她的大至归处,梦魇惊魂。
她的小手拽着徐青的袖子,不肯上船,“我……害怕这个船,可以不去吗?”
“怎么了?”
“船上会出事!”宫桥说着眼眶一红,就要哭。
“出什么事?”
“总之是一些非常可怕的事情,不想去,我们到底是去哪儿啊,告诉小桥不行吗?”
“可是去伧秦洲中总要坐船的,四面都是水路,陆路没办法通的呀。”
是去伧秦?
是去伧秦!
宫桥面色惊疑不定,倏尔想通,从善如流道:“我们去伧秦吗??好啊好啊,我们去!”
夫妻俩很诧异孩子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态度,不过六岁的孩子总是变脸变得很快的,笑一笑也继续出发了。这一路非常的快活,安静,闲适惬意。
为什么宫桥又不怕坐船了呢?
并非是不怕,怕仍是怕的,可利弊权衡,宫桥心中明白,解前世命运之谜,破敌人真身,伧秦是重中之重。
这些日子,她没有忘记自己要复仇的事。